又闹？
  顾希南心里升起一阵烦躁，面上却不显，“你先回超市，我马上就来。”
  送走张兰，她回到屋里。
  “我看她着急忙慌的，是咋的了？”
  顾希南笑道：“没事，您还不知道啊，兰姨做什么都风风火火的，就是说超市忙，让我过去搭把手。”
  屋里两人一听都要去，被她给阻止了。
  “我去了人就够了，外面冷，你和小姨就别出去了。
  而且外婆，我馋大骨头汤了，在外面的时候做梦都想吃~”
  大骨头汤做起来不难，就是费时间，得有人再见看着火。
  顾希南一说想吃，刘秀云也不说去超市了，马上进厨房说要弄。
  她乘机说了王妈来的事，“小姨现在身体才刚养回来一点儿，绝对不能让她见到王家人了。”
  刘秀云知道轻重，朝厨房门外望了眼，小声说：“我知道了，你小姨这边有我看着，绝对不让她出去。”
  顾希南这半年来的变化刘秀云都看在眼里，知道她心里有成算，在这些大事上已经开始习惯性听她的。
  安排好张玥这边，顾希南就回家拿上昨天刚到的包裹出门。
  在路上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给张文隆打了电话。
  王大军和王大钱两个案子，之前都是他处理的。
  除此之外，顾希南还按下几个这个月刚查到的号码，一一打出去。
  好日子超市占了两个门面，完美装修队的装修很走心，叫人看着敞亮干净。
  顾希南到的时候，王妈已经砸了不少东西，洒了的牛奶果汁和各种被她踩烂的蔬菜，在整洁的地板上糊成一片。
  她用方言骂着会被马赛克的脏话，一边骂一边摔鸡蛋。
  看她肆无忌惮的样子，绝对不知道超市里装了监控。
  王妈还记得上次在酒店吃的亏，顾希南一出现她就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大妈，过不了几天就要过年了，你是想一个人过？”
  王大军离放出来还早，另外几个被王妈蹉磨得太惨，早就在成家后和她断绝关系没了来往。
  上次顾希南还和王妈说过，她要是再来闹，王大钱就只能等着吃官司。
  “呸！你以为你是大明星就可以欺负人了吗？我告诉你，天底下是讲法律的！”
  王妈这次底气明显足了不少，一点都不虚。
  法律？
  顾希南脸上露出讥讽的笑，转过身对着在超市外面看热闹的人。
  “叔叔阿姨都是咱们乡的本地人，应该都还记得正业装修吧？”
  一提到这个名字，外面的人就七嘴八舌嚷起来。
  “那个黑心装修队嘛，我们当然记得，就因为他们为了赚钱搞劣质涂料，把人家的娃都给害死了。”
  “哪里才一个娃哟，我记得那个时候死了好几个，还有个大肚子的新媳妇，住了他们装修的房子都娃都掉了。”
  “还有几个得了病的，现在都还在医院里头治，房子卖了钱都不够。”
  “黑心老板就该克死！”
  正业装修，是顾正业之前搞的装修队。
  因为物美价廉，当时找他们做装修的人很多。
  后来出事，知道这事的人自然也多。
  张玲面对王妈的乱骂还没有多惊慌，但听见他们的话当即就要开口反驳。
  顾希南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看向王妈。
  “他们做了那么多年装修，从来没出过问题，为什么那个时候突然全都出事了？”
  王妈脖子一梗，扯着嗓子道：“不就是你爸为了赚钱乱来吗？”
  顾希南笑了几声。
  “叔叔阿姨们都知道那个时候装修队生意好，我爸还准备攒钱开公司，为什么要为了那点钱换劣质涂料？
  而且，如果那件事真的是我爸做的，为什么他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就留了个自己家里住的房子，也要给那几个孩子治病？
  为什么他敢去出事那几家上香上坟？”
  “他那是心虚！”
  这次不只是王妈，凑热闹的人也跟着骂起来。
  顾希南余光瞥见刚下中巴车朝这边走来的中年妇女，她手里还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
  其他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马上就有人认出来了。
  “这不是小芬吗？你也是来找他们家算账的？”
  正业装修的事当时闹得很大，因为出了人命。
  但是判案讲究证据，那个时候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一切和顾正业有关。
  所以虽然装修队倒了，他的名声也坏了，但这个案子当时并没有判下来，是个悬案。
  这个小芬，是当时的受害者之一。
  她老公当时也是装修队的一员，而女儿却因为劣质装修得了白血病。
  出事后，她老公一直被村里人排斥，也找不到新的工作。
  孩子生病又得花钱，所以他们干脆搬走。
  现在，两个人靠打零工养家。
  而孩子的巨额医疗费……
  小芬望向站在超市台阶顶端的顾希南。
  顾希南的眉眼依稀有顾正业的影子，让她心情特别复杂。
  五年来，孩子治病吃药的钱，一直是顾希南夫妇在负责。
  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小芬知道，另外几家得了病的人，也是他们夫妇在一直给钱治病。
  至于孩子去世的那几家，除了最开始的巨额赔偿外，每到逢年过节他们还会买礼物送过去。
  最开始他们所有人都恨顾正业。
  可是连续五年的照顾毫不掺假，他们心里也忍不住怀疑，这样老实的一个人，当年真的会做出那种没良心的事吗？
  所以，小芬接到电话，听说找到当年的凶手了，马上坐车赶过来。
  张玲还认得小芬，当即愣住，随即看向她身边的孩子，忍不住红了眼圈。
  “芬儿……”
  她喊了一声又收回手没敢过去，劣质涂料虽然和顾正业无关，但说到底那装修队还是他的。
  小芬复杂地看了张玲一眼，然后走到顾希南身边。
  “是谁？”
  顾希南端了板凳让他们坐下，说：“我给大家都打了电话，也报警了，到时候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她声音不低，王妈听得清清楚楚，拔腿就要跑。
  顾希南早有准备，身子一转拽住她的胳膊。
  张兰看情况不对也马上来帮忙。
  小芬诧异地看了王妈一眼，心里有了猜测。
  这个时候会心虚的人，肯定和当年的事有关。
  当时出事的几家人离得都不远，半个小时左右全都到了超市。
  事情过去这么久，大家看见张玲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腾起怒气。
  特别是家里有人过世的。
  不管怎么样，人已经回不来了。
  但也因为顾正业和张玲这么多年的态度，让他们愿意来，愿意听这个所谓的真相。
  张文隆从车上下来，看见这么多人、这么大场面，太阳穴狠狠跳了好几下。
  他经手的顾希南家的案子，好像没一个小的。
  先是故意杀.人，后来又是几千万的豪车被划，这次又是什么？
  这个时候，接到电话的顾正业也赶了回来。
  他的车里，还有曾经上过法庭的几个供应商。
  顾正业当时和他们已经合作了好些年，他们也是当初的重要证人。
  他们都有完整的出货记录和相关证据，证明顾正业之前一直用的材料都没问题。
  云河村说大不大，发生的大案少之又少。
  张文隆一看见他们，心里就知道和当年的案子有关。
  现场情绪最失控的是顾正业。
  因为那事，他受尽白眼，被所有人戳了整整五年脊梁骨。
  以前的亲戚朋友，提到他就是“丧尽天良”、“杀.人.犯”。
  “南南，你真的找到证据了？”
  当年受了那么大冤屈，他费了那么大力气，都没查到换材料的人是谁。
  顾希南用力点头。
  她郑重地把已经拆开的包裹捧起来，递给顾正业。
  里面有录音、录像、账本以及当年的银行流水等一系列关键证据。
  寄货地址和寄货人顾希南都很陌生，但她已经找系统查验过，也去银行核实过，的确是真的。
  昨天，顾希南花了很长时间才镇定下来。
  原本她打算今天看完张玥就把东西拿去派出所，没想到王妈先一步撞上木仓口，她干脆把事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的真相。
  顾正业最先看的是账本和流水。
  看完之后，他脸都白了。
  “居然是他们？！”
  王大钱是王大军的亲兄弟，那个时候王大军和张玥很恩爱，所以干装修队的时候，王大钱和王大军都是他最信任的人。
  因为，顾正业真把他们当成自家人！
  按开录音，三个人谈话的声音传来。
  一个是王大军，一个是王大钱，还有一个声音很陌生。
  内容，是他们商量私底下偷换材料的事。
  “假的！全都是假的！”
  王妈疯了一样扑过来要抢东西，被张文隆轻松控制住。
  和这事相关的20几个人，全都被请去了派出所。
  半个月后，正业装修队劣质材料致死案重新开庭审理，在整个海城乃至全国引起轰动。
  众多受害者和媒体、志愿者齐齐发力，审判结果在春节到来之前顺利发出。
  王大军加刑十年，王大钱被判无期，即刻执行。
  这一天，顾正业和张玲拿着审判结果，抱着顾希南和放寒假刚回家的顾希北哭得像个孩子。
  “爸爸没有害人，你们看，爸爸真的没有害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