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作者:七彩鱼      更新:2022-08-29 08:55      字数:4157
  贾赦气急败坏地往贾琏身上扑。
  贾琏感觉到身后异常,突然侧身,后退两步。
  贾赦扑了个空,弓着腰向前踉跄了两步,差点就身体失衡头朝下摔个狗啃屎。
  稳住身子后,贾赦气得胡子直抖,“臭小子,你敢忤逆你老子,我——”
  “父亲大人!儿子并无忤逆的意思,儿子在给您让路、请安。”贾琏微微提高音量,淡漠如水的脸上写满了平静。他微躬身是行礼的姿态,话中也带着敬词,但吐出来的话却不卑不亢,叫人听了不敢有反驳之意。
  “哼,还顶嘴!”贾赦歪嘴啐了一口,“你都对,怪就怪你爹我自己倒霉,生个不懂事的贱种来!”
  “父亲懂事就好。”贾琏直起腰板,声音温和地附和着。
  贾琏站姿端正,自然流露一派正气。相比之下,作为长辈的贾赦反而显得十分猥琐不堪。
  贾赦气得不行,抖着胡子指贾琏骂:“你还敢暗讽你老子,反了天了,今儿个我必要上家——”
  “父亲喝醉了。”贾琏抬手打断贾赦的话,招呼小厮架住贾赦,“老爷醉得打晃,你们这些随侍竟不知搀扶,可是盼着老爷摔倒?”
  小厮们本来正看热闹呢,忽听这话忙去搀扶着贾赦,跟琏二爷赔罪。
  贾赦被几个人一拥,晃晃悠悠,嘴里的话一时噎住了,忘了该怎么继续接茬说。
  “先扶老爷回房去,灌碗蜂蜜水解酒。等老爷醒了,再知会我。”贾琏安排完这些,便拂袖离开,仿佛刚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一众人包括贾赦都望着贾琏绰绰离去的背影,愣了会儿才回神儿。
  贾赦懊悔地拍自己脑门一下,骂骂咧咧地叹自己错过时机,回头一定要狠狠惩治贾琏。
  ……
  回院子之后,贾琏便径直走向廊下,查看那排已经被重新翻盆栽种的兰花。干活的丫鬟还算仔细,将所有得病的花秧子都拔了出去。
  贾琏琢磨了一会儿,召来三名小厮,问他们:“我要找胆矾和石灰,你们谁能弄到?”
  兴儿立马站出来,“都好弄,胆矾炼丹的道士有,石灰就更容易了,砌墙的都有这个。二爷打算要多少?不多的话,小的一会儿功夫就能给您弄过来。”
  贾琏:“暂时不要太多,但以后保不准,顺便多打听两句。”
  “好咧。”兴儿痛快答应下来,转身就麻利的把事情办了。贾琏才不过喝一杯茶的功夫,兴儿已经将两包东西送了上来。
  贾琏又叫人弄了一杆秤、两个盆和一个喷壶,称量好重量之后,他就将胆矾、石灰和水按比例混合,配成了天蓝色胶状的悬浊液。
  贾琏将溶液倒在喷壶里,然后让丫鬟梅果去浇花。
  梅果等几个丫鬟发现壶里的水是蓝的,都十分好奇,围着琏二爷问那是什么。
  贾琏当然不能跟她们这些人说自己只是在配置最简单的无机铜素杀菌剂——波尔多溶液。
  “一种偏方,专治兰花枯死的那种病。”
  贾琏板着脸无奈地解释,感觉自己像是在给小学生普及知识。
  “这水好蓝好漂亮啊,真好看。”梅果稀罕道,其他丫鬟也都纷纷附和。
  贾琏冷冷扫视这群丫鬟,嫌弃她们太聒噪。
  “各尽职责去。”
  丫鬟们顿时噤声,各自安分地散开。
  贾琏监督梅果正确喷洒完药液之后,才背着手要回屋。
  丰儿看见门口晃进来一抹翠色的身影,忙通报道:“二爷,秋桐来了。”
  这回她按照二爷的吩咐,通报了。
  贾琏瞟她一眼,算是赞许。
  丰儿抿着嘴角低下头,像是做对事得到夸赞的孩子,心里高兴极了。
  秋桐进院就看见英俊潇洒的二爷站在廊下,顿时双颊绯红兴奋起来。
  “二爷——”她低低的唤一声,她故意拉长音,有点撒娇的意思。
  贾琏眉毛一跳,抬眼,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秋桐的身上。这丫鬟没什么的特别的,但举止十分风骚,是好色男人最喜欢招惹的那类型,但恰好是他最恶心的类型。
  秋桐笑眯眯的依靠在院门口,等了半天不见琏二爷热情地迎过来,她有点不爽快,撅着嘴主动扭着屁股走进院里来,在贾琏面前特意甩了下帕子,扑过去一抹脂粉味儿。
  贾琏蹙眉,退了两步。
  众丫鬟见状,都暗中掩嘴偷笑起来,心里暗骂秋桐贱。
  秋桐尴尬地脸色青白不定, “二爷,老爷醒了,叫您过去。”
  秋桐说罢,故意甩脸有点生气样儿,等着二爷来哄她。
  贾琏大迈步带着一阵风走了,把秋桐晾在原地。
  秋桐呆滞半天,张了张嘴,在大家嘲讽的目光中追贾琏。
  “爷,你——”秋桐见四周没人,伸手就要捉住贾琏的胳膊。
  贾琏突然顿住脚,幽深的墨眸紧盯着秋桐,直到逼得秋桐不得不垂下眸回避他的眼光,他才冷冷地开口质问她:“你当你是谁?”
  秋桐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木住了。
  贾琏再不顾她,直接走。
  ……
  贾赦正背着手在厅内来回焦灼的徘徊。他酒醒之后,听到了邢夫人替贾琏转达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混账儿子竟然要摒弃色欲以及二房的好意,不结这门亲了!?
  贾赦不敢信,等贾琏来了,劈头就问:“你的话当真?”
  贾琏:“是。”
  贾赦有点兴奋,脸上的表情也随之猥琐起来,继续追问:“要是老太太和二太太合伙逼你怎么办?”
  第4章 并蒂莲手帕
  贾琏抬眼,忽然对贾赦笑了,“儿女的婚事该由父母做主,当然是您替儿子顶着了。”
  贾赦愣了下,立马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在算计自己。
  贾赦不爽了,哼哼着表示:“老子才不管这件事。”
  “那照您的意思,儿子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了?”贾琏反问。
  贾赦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警惕地冲贾琏瞪眼:“原来你小子是在诈我呢,你就是想惹毛我,赌气给你撂话是吧?你阖府找不着姑娘了?你非得娶王家的那个贱丫头?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休想!别以为你爹老了,就看不明白你肚子里这些花花肠子,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
  贾琏认真地点点头,附和贾赦:“那就按您的意思办,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
  “对,我不同意!”
  “不管老祖宗如何哭闹,众人如何声讨您,您依旧会坚定自己的立场不动摇,赌上您作为荣府袭爵的嫡长子的尊严,坚决不同意。”贾琏继续激将道。
  “当然,老子我才是这个家的长子,真正说的算的人!”贾赦很吃这一套,立刻拍板应下来。
  贾琏见事情引导成功,便功成身退。
  “去吧,去吧。”
  贾赦高兴地拍拍大腿,嘬了一口茶,忽然觉得哪块不对。
  这绕来绕去最后怎么还是他一力担下这事!?
  ……
  傍晚,贾母就趁贾赦请安的当空,问起了贾琏的婚事,还特意提及到王熙凤。
  “琏儿尚小,亲事不急,再等等吧。”贾赦用软乎的语气委婉拒绝贾母。
  “等等等,你就知道等。你等得起,人家姑娘等得起么?”贾母见贾赦不识趣儿,立马来火了,气哼哼地数落他,“琏儿十六了,正是成家立业的年纪,小什么小。那孩子被你养的四五六不分,早点成家有个媳妇管教他倒是好事情呢。凤丫头顶天的好,人机灵,性子爽快,管家的能力也比得过爷们,又是亲上做亲知根知底的,最合适不过。这么好的人你有什么好犹豫的,你说你到底是为什么?”
  “我就是不喜欢。”真正的理由贾赦说不出口,只好这么嘟囔着。
  “混账!”贾母啪地拍桌站起身,红着脸激动地指责贾赦,“你这个不孝子,是不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
  贾赦一听老太太竟然提了“死”字,吓得再不敢乱说话,慌张地低下头。
  “母亲,您快消消气,喝杯茶降降火。”王夫人愧疚地奉茶,转而扯着手里的帕子,“当初我只是觉得这丫头好,不想便宜了外人去,便想着给侄子引荐一下。若是因此事闹得您和大哥不痛快,便是我的罪过了。其实这门亲做不做都成的,别伤了您和大哥的母子情分就好。您啊就当我嘴欠,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把这事儿给忘了吧。”
  贾母本来吼完之后就没什么火了,听王夫人的话之后,火气蹭地又蹿了上来。她激动地指着贾赦的鼻子尖骂:“瞧瞧你弟妹多懂事,多知道体谅人。再看看你,巴不得把我给气死!”
  贾母见贾赦不吭声,泪就流了下来,继续逼他,“你今天就给我一句痛快话,琏儿这门亲你答不答应?”
  贾赦见贾母这副模样,是不敢再出言忤逆什么了,他张了张嘴,真想放软话干脆应下来不管了。可是当他想到自己之前嘴贱跟贾琏作保的那些话,事关他做爹的尊严,这件事他怎么都得扛下来,断断不能答应。
  贾赦就硬着头皮不说话,随贾母怎么骂。反正熬过这一次,下次贾母再叫他,他躲着不来就是。
  “……你倒是说话啊,你听没听见,你……”
  贾母被闷声不吭的贾赦气得无可奈何,最后咳嗽了两声,叹口气,打算暂时放弃了。
  王夫人瞧出贾母的心思,更看出贾赦的意图。
  她赶紧站出来说话:“媳妇儿这段日子一直在想呢,琏儿若是能娶个媳妇儿回来,刚好能帮衬我管家,那真就帮我大忙了。自打去年珠儿去世之后,我便觉得我这身体不大好,精神也不足,整天就……”
  王夫人说着就哽噎地低头抹起眼泪。
  都是做母亲的,贾母当然心疼她,把王夫人拉到自己身边好生宽慰,转即就把火就烧到了贾赦的身上。
  “就你矫情,好好的一门亲你胡搅什么,痛快地给我应下来!”
  “怎么就见得这是一门好亲?”贾赦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反驳。
  “它就是好亲事!门当户对,俩孩子互相喜欢,还是亲上做亲。这么好的事儿你上哪儿找第二个来?”贾母气气愤质问。
  贾赦总算有挑理的地方了,拍着胸脯硬气道:“既然您非要这么理论,那我就说实话了,弟妹也别不高兴。琏儿根本就没看上凤丫头,叫我怎么应?这夫妻之间本来就靠缘分,没有夫妻缘硬配在一起,那就是耽误我们大房传宗接代!再说了,那凤丫头的家世也不是很好,反正以我们琏儿的身份来说她那样的只能算凑合,若再好好找肯定能找个比她门第更好的。”
  贾赦此言一出,在场的媳妇儿婆子们全都安静了,大气不敢出,纷纷看向贾母和王夫人。
  贾母听得震惊,一时间语塞没说出话。王夫人则脸黑色不成样子,转头用帕子捂住了脸,似乎是气哭了。
  只有邢夫人,顺势地点了点头,赞成她家老爷的话。
  “我,我……”王夫人伤心地哭起来。
  “谁的儿子谁给找儿媳,当初珠儿娶妻的时候,二弟和二弟妹不也是照着自己的意思找得?我说什么了?而今到我这里,我却做不得主了,要听她的?琏儿根本就不喜欢,非硬要说喜欢!”贾赦本来就不忿,干脆一遭儿把话全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