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
  看到阿爸开着摩托车回来，陈白羽很高兴的走过去，接过阿爸的头盔。阿爸的摩托车已经很旧了，头盔也换了很多顶。
  平时阿爸出门很少戴头盔的，觉得不方便。但陈白羽坚持让他戴，更安全。阿爸也只有陈白羽在东莞的时候才会出入带头盔。
  “阿爸。阿爸。”陈小六拉着阿爸去洗手。
  阿爸刚从工地回来，身上满是水泥、灰尘，灰头土脸的，标准的农民工形象。阿妈常笑话他，每天都能刮下两三两水泥来。
  陈小六殷勤的给阿爸拿洗手液，给阿爸拿毛巾，给阿爸拿拖鞋。阿爸在工地时候要穿防水胶鞋，但胶鞋比较闷脚，穿的时间长了会有脚气。每天回家的第一时间，就是换上舒适的拖鞋。
  以前，这些工作都是陈白羽做的，现在被陈小六抢了去。
  程家人有些意外。
  他们没想到，陈家的几个子女大出息了，陈家爸妈竟然还在做着原来的辛苦工作。卖早餐的还在卖早餐，做建筑的也还在做建筑，并没有因为儿女的出息而改变。
  盯着阿爸洗干净手脚后，陈小六把自己喝了一半的牛奶拿出来，递给阿爸，“喝。”
  陈小六每天下午都会喝一瓶鲜牛奶，但他一般都只喝一半，剩下的一半藏起来，等到阿爸工作回来就拿给阿爸喝。
  陈小六还以为他藏得很隐蔽，其实家里人都知道。有一天，陈白羽恶作剧的喝了几口，只剩下三分之一。
  陈小六以为是老鼠喝在，在家里找了大半天的老鼠。没有找到老鼠，陈小六就守在牛奶旁边，坚决不能让老鼠给偷喝了。
  阿爸不客气，接过牛奶一口喝完，“谢谢小六。”
  “小六最乖。”
  陈小六笑眯了眼，高兴又得意的微扬着下巴，“我比姐姐乖。”
  陈白羽翻个白眼，懒得和小屁孩计较。
  阿爸听说家里来了客人，放下手头的工作急忙忙的赶了回来，但他和程老爷子并没有共同语言。
  两个人的社会地位不同，生活的环境不同，从事的工作不同，对世界的认知不同，压根就说不到一起去。
  只能聊聊孩子。
  程老爷子这辈子只有一个儿子，也只有一个程豫一个孙子。在孙子被拐后，他的健康也出了问题，这两年有大半时间住在医院。
  这就是心病。
  孙子找回来了，他的病也好了。
  “要谢谢你们。”程老爷子拉住阿爸的手，“孩子就是我的命啊。”
  “幸好老天保佑。”否则，他是死不瞑目。
  阿爸摇摇头，叹口气，“现在的人贩子越来越猖狂了。我上次带小六子出门，看到有人贩子冒充孩子的父母抢孩子。”
  “你说这是什么事？都不敢带孩子出门。”阿爸长长的叹口气，“这些人做这种生孩子没有**的事情，也不怕天打雷劈。”
  “吃饭了。”阿妈和小舅母把准备的菜端出来，笑盈盈的让程家人吃饭，“边吃边说。”
  “没有准备什么菜，都是家常小炒，将就将就。”这是农村人习以为常的客套话。不管准备多少菜，都会谦虚一句‘没有什么菜。’
  “添麻烦了。”程老爷子没有客气，拿起筷子就尝了一口炒牛肉，“好手艺。”
  阿妈听后，立刻就眉开眼笑，对于做饭的人来说，最高兴的莫过于别人的认同肯定赞美。
  程先生和程太太看看路边，然后同时嘴角抽抽，很想问问，就在路边吃？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的。
  为什么不在店里吃？为什么要把饭桌摆在店前面的空地上？
  这是什么习惯？
  程太太眉头皱了皱。虽然不习惯，但程太太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更自然，努力入乡随俗。
  有熟人走过，打声招呼，然后走过来看一眼桌上的菜，聊了两句，然后离开；有车路过，带起阵阵尘土......
  程太太皱着眉头，她好像能看到尘土落在菜上。
  “你们夫妻很了不起，养出了几个好儿女。”程老爷子由衷的佩服，一边吃一边竖起大拇指称赞。
  程太太看了一眼接地气的老爷子，低头吃饭。
  阿爸笑得憨厚、傻气，“是他们自己争气。”虽然很多人都夸他会教育孩子，但他自问真的没有怎么教育孩子。
  以前在农场的时候，每天不是在田里就是在果园，每天都在为了一日三餐而忙碌，为了吃饱穿暖而没日没夜的劳作。根本就没有精力教育。
  后来，出来东莞打工，一年回一次，怎么教育？
  几个孩子能有今天，阿爸觉得学校老师的功劳比他大。
  吃过饭后，陈白羽开始准备宵夜的工作。
  阿爸阿妈在陪着程家人聊天。有家人在旁边，程豫也安心下来，和陈小六玩。
  黄华伟和李致远给陈小六送了不少玩具车，陈小六统统拿出来和程豫玩。
  “这是机器人。”陈小六最喜欢机器人，“能打败全世界，就是，就是......”想了好一会，“打遍天下无敌手。就是最厉害的意思。”
  “这个是超人。”
  “这个是蜘蛛侠。”
  程豫有些羡慕。他以前也有很多玩具，但被拐后，他就再也没有玩过玩具了.
  “哥哥，你喜欢哪一个？我送给你。”
  程豫摇摇头，等他回家后也能有很多很多的玩具。
  陈小六偷偷的看了陈白羽一眼，靠在程豫耳边低声说道，“我送给你，姐姐又给我买新的。”这些玩具，他都玩腻了，想要新的。
  但姐姐说，他有这么多玩具，应该感恩，不应该喜新厌旧。如果他把旧玩具送给程豫哥哥，那他就能让姐姐买新的。
  他真的太聪明了。
  程豫看看陈小六，然后偷偷看陈白羽，最后点点头，“好吧。”其实，他也想要一个机器人。
  陈小六看着程豫挑了他最喜欢的机器人，差点傻眼。但想到姐姐会给他买新的，忍住心痛，大声说，“送给哥哥。”
  想了想，又说一句，“哥哥喜欢，我最开心了。”
  把陈小六的话都听在耳里的陈白羽嘴角微抿，忍住笑意。小小年纪就懂‘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不过，送礼太没有诚意。
  要教育。
  而且，和别人相处不够真诚，也要教育。
  陈小六不知道因为他的瞎操作，被教育了大半个小时。
  晚上八点多快九点的时候，李天朗和周宁一起回来。
  李天朗和周宁都还没有吃晚饭，让小舅母给他们炒了个米粉。一整天都在忙，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掀开了一层层经过修饰的表皮，然后露出一层层恶臭的事实来。李天朗和周宁一鼓作气，不仅追查人贩子，还深入调查了和他们有联系的孤儿院、医院。
  “这是关于程豫被拐的最新调查。”李天朗递给程老爷子一个文件夹，“可以肯定，他们是收钱办事。”
  他们能轻而易举的带走程豫也是因为有人指点。
  李天朗看了程老爷子一眼。
  陈白羽奇怪，李天朗看程老爷子的眼神带着同情，也带着嘲讽。
  “爸。”程先生和程太太有些急，他们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儿子被拐，他们第一时间就出动所有的人手寻找，但可惜，没有任何的线索和消息。
  他们一直都觉得这不是一般的人贩子，否则不可能躲过他们的追查。他们一直都以为是工作对手或者是程家的仇人。
  这两年，他们就没有停止过寻找儿子的下落，但一直都是一无所获。程先生相信李天朗，以李天朗目前的职位，想要调查一件事太容易了。李天朗手里掌握着一支能被称为‘国之精英’的队伍。
  程老爷子叹口气，把资料递给儿子和儿媳妇，满脸疲惫。查了两年，原来罪魁祸首就在身边。
  程老爷子闭上眼睛，掩盖所有的心酸、苦闷、悲凉。
  好心没好报。
  程老爷子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时心软，竟然差点还了唯一的孙子。
  “程雪美？”程太太尖叫起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突然，程太太怒瞪着程先生，“都怪你。都怪你。”
  “你害了我们的儿子。”程太太没有理智的扑打着丈夫，一边打一边骂，眼神带火，好像想要烧死丈夫。
  程先生任由妻子打骂，一脸的愧疚。
  陈白羽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有些尴尬。根据小说套路，这个程雪美应该和程先生有关系。
  因为爱，所以恨？
  不过，看程老爷子脸上的愧疚比程先生还要浓烈，应该也不是三角爱恨情仇。
  程雪美，程......
  陈白羽恍然，抬头看向程老爷子。
  天哪。
  不会是她猜想的那样吧？
  这场戏，好像有些俗套。
  陈白羽感叹一句，果然，大人作孽，孩子受罪。
  “哇哇。我可怜的小豫。”程太太抱着儿子哭，大声的哭，比刚刚见到儿子的时候还要哭得凄惨悲愤。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一次次的害我儿子。”程太太现在想要咬人，真的太恨了。恨程雪美，也恨丈夫，更恨老爷子。
  当初，她刚怀孕的时候，程雪美就因为‘不小心’而害得她差点流产。老爷子说情，说她不是故意的，是意外。
  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程太太选择原谅，但也离程雪美远远的。但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陈白羽很尴尬，觉得自己掺和进了别人的家事里去。
  家丑不可外扬，但程家的人却不管不顾的吵了起来。
  陈白羽觉得自己应该带着家人回避。
  李天朗和周宁淡定的吃着炒粉，一口炒粉，一口汽水。
  陈白羽偷偷的踢了李天朗一脚，这样围观别人的家庭矛盾是不是不太好？
  李天朗拉住她的手，“喂她一口炒粉。”压根就不在意。
  这件事，程家想压也压不住。李天朗能这么快就调查清楚，是因为他已经出动了手里的王牌。
  他没有太多时间花费在这件事上，他必须要尽快回农场坐镇。但为了让陈白羽安心回去，李天朗只能尽快调查清楚。
  而这个人贩子团伙不仅在本市活动，还涉及到多个城市，包括京都。不用到明天，程家的事情就会被闹得沸沸扬扬。
  不能说人尽皆知，但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所以，没有回避的必要。
  “爸，不管你怎么想的，但我们一家三口都不可能再和程雪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不放心。她伤害我，我可以原谅，因为她的爸妈为了救你而牺牲，但我绝对不容许她伤害我儿子。”
  程老爷子看着儿子，长长的叹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满脸的无奈。
  “爸，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要包庇程雪美，我会带着老婆儿子搬出去。”反正，他是不愿意再和程雪美生活在一起的。
  那个女人太恶毒，太可怕。
  程老爷子定定的看着儿子，被打击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劝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去劝服自己。
  以前，程雪美犯错，他总是一遍遍的为她找借口开脱。但今天，程老爷子突然发现，他根本就找不到借口。
  “程润。”程太太拉住丈夫的手，明显也被丈夫的话惊到了。虽然，她不喜欢程雪美，但也不希望丈夫和老爷子父子闹翻。
  程老爷子眼里全是脆弱，过了好一会，“雪美，本不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