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赶紧扶她起来，说道：“当然不是啦！您是沈先生的妹妹，那自然是要与我们一起回家的。丹姐，沈先生和沈小姐翠微就先带走啦，我代步小姐谢过丹姐，丹姐辛苦了。”
  丹姐微微颔首，也不起身，说道：“小姐客气了。”
  翠微笑眯眯地点点头。七鸢也对丹姐说道：“丹姐辛苦了，再见。”我起身冲她点头也道声“再见”，就跟上翠微往回走了。翠微一路上拉着七鸢说个不停，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什么那么高兴，语速很快，脸上笑得褶子都快出来了还是停不下来。我无心听她们讲话，心里想的都是刚刚丹姐喝茶时的表情。
  一个平凡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样才能做到皮笑肉不笑的呢？
  吧台那里阿芷已经站了起来，翠湿正替她擦脸上的汗。jason在离她不远的位置为别人调酒，虽说今天‘雁鸣声’的风格和以往大相径庭，但人们并没有因为这个而降低对“雁南飞”的热情，相反，jason因为连着两天都在调制“醉生梦死”，顾客反倒是越来越多。
  此刻jason身边就围着一堆尖叫的年轻小姑娘。
  我看阿芷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便伸手搭上她的手腕，感觉她脉搏沉迟虚缓无力，十分虚无，便觉得她这是血失荣阳的缘故。当即对翠湿说道：“走，咱们赶紧回去。回去后让人给她熬一些补中益气汤喝。”翠湿点点头，和翠微一起扶着阿芷往前走。
  我在后面跟着，七鸢走到我身边，问道：“你是怎么懂这些的？”
  “隐约记得有人教过我。”其实刚刚那些话也是突然从我脑海中跳出来的，至于为什么是这样，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可能是我在很久以前，学过这些吧？
  很幸运，回到家里给张医生她们看过之后，她们也只是说失血太多，又太过操劳导致的，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当晚阿芷的脸色很不对，她摘下墨镜半倚在床上，对他们说道：“你们都下去，我，我想和沈郎单独说些话。”七鸢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扭头继续跟翠微两个人笑嘻嘻说些什么，相拥着出去了。
  我搬了张椅子坐在阿芷床前，阿芷手伸过来摸索着，我知道她想干什么，伸出手拉住她的手。她碰到我的手笑了，很舒心的笑容：“沈郎……”
  “我想，你以后还是叫我‘墨舒哥哥’吧。”我说道。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每次她叫我“沈郎”我都觉得赤魅还在。可今天上午我分明感觉到赤魅在我怀里消失……我不是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她走了，就是走了。
  阿芷愣了下，笑了：“好。”
  我点点头，她拉着我的手不说话，似是过了很长时间，她说：“墨舒哥哥，你和七鸢姐姐，都不是这里的人，对吗？”
  我迟疑着点点头：“或者说，我和她，都不是人类。”
  “我知道，她是蛇精。那你呢，你是什么？”阿芷安静地笑着，我总感觉现在恬静的她和前两天我遇见的那个不大一样，是种说不出来的不一样……总之，很奇怪很奇怪。
  “你是什么？”阿芷再一次问道，这个问题可把我难住了，我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在没有从那里逃出来之前，我不过是个懂些法术的灵魂而已。在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不过是一具能自由行走的焦尸，只有在晚上月亮出现的时候才会显现出人的模样。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塔里面出来之后，就，就再也变不回原来焦尸的样子了。”想到最后，我自己都觉得可笑，这些话任是谁听了都不会相信的吧。
  “墨舒哥哥，你笑了。”阿芷说道，“我从没听过你笑。你笑是因为你开心吗？”
  “开心？”其实我从来没想过“开心”是什么感觉，甚至这个词我都不曾听说过，这个词，好像是高兴快乐的意思吧？
  “对啊，不羡哥哥说，人开心了才会笑呢！”阿芷歪着头，粉红色的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十分甜美可爱，这张脸，是与赤魅十分相似但又截然不同的那张脸。
  我没有回答，阿芷又说道：“不管墨舒哥哥是什么。但只要能陪在阿芷身边，墨舒哥哥就是好人，对不对？”我点点头，没说话，心里十分想告诉她“对”。
  “那墨舒哥哥肯陪着阿芷，不嫌弃阿芷是瞎子，也是因为墨舒哥哥喜欢阿芷，对不对？”阿芷继续说道，激动地向前扑，紧紧抓住我的手。我愣在那里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
  “喜欢”这个词语轻如鸿毛，又重如泰山，说出来简单要做到却很难。
  我自己都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不清楚自己对赤魅的感受，又如何能对单纯的阿芷下结论？
  “果然……”阿芷松开了我的手，呆呆地向后靠，“果然，他们说的没错，你肯呆在我身边，只是以为怜悯我……认为是七鸢姐姐拿走了我的眼睛，你就要替她赎罪，对不对？”
  她自己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要问我对不对，真是个傻姑娘。
  “七鸢是拿走了你的眼睛。”我承认这个事实。“不可能！”没想到她却反驳了，“七鸢姐姐对我那么好，还给我化妆，喂我吃玫瑰奶酪，怎么会拿走我的眼睛？墨舒哥哥，没想到连你都骗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阿芷突然发狂，这样对她的病情肯定十二分的不利，我赶紧伸手将她一掌劈晕，扶她躺好，抖开被子给她改好，正当我蹲下给她脱去鞋袜的时候……
  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我回过头，看见七鸢站在门口冲我招手，我将阿芷一双幼嫩的纤足放入被窝中，掖好被角，随着七鸢走了出去。
  七鸢让翠微给我们两个拿了一瓶红酒，拎着两只高脚杯和我一起爬上了阿芷家的屋顶。她家屋顶是三角倾斜的扬起，最上方铺了一层一层的瓦片，看起来特别整齐好看。七鸢和我就坐在屋顶上，向后倒了两杯红酒，一只递给我，一只自己拿在手里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