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温不好意思弯下唇，无意多聊，正要走，又一女声响起。
  “楚柏快过来训练！”女人从两人前面的教室走出来，穿着一身舞蹈衣。
  楚柏“啧”了声，“我不就出来一会吗？”
  女人一瞪眼，“你还想不想出道了？！”
  楚柏撇撇嘴，“知道了。”
  他朝时温摆摆手，仿佛两人认识许久，“我走了，再见。”
  时温给面子地同样朝他挥挥手。
  女人目光转到时温身上，眉头微挑，指了指时温所占位置旁边的教室，“跳古典舞的？这身段不错哦。”
  楚柏解释，“柒姐，她学画画的。”
  柳柒有些惊讶，“你竟然不是学舞的？”
  时温摇头，“我只是看看。”
  柳柒有些遗憾地“啊”了一声，“你这个身段，看着就是跳舞的料子，可惜了。”
  时温嘴角礼貌的笑容微滞。
  柳柒又说：“我觉得你可以了解了解，说不准会喜欢上。”她朝古典舞的教室努努嘴，“那个带教老师是温思霜前辈带出来的，这个班着重培养舞蹈演员，温思霜年仅四十五，就是国内舞蹈，演员和舞蹈演员的大师，你可以了解了解。啧，我觉得你身形跟她挺像的。”
  柳柒往前凑了凑，她有些近视，待距离近了后，看清时温五官乐了，“你眉眼跟她也像诶，再排算下年龄我都怀疑你是她闺女了。”
  时温脸上的笑容不复存在，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攥着。
  柳柒聊到兴处就停不下来，“不过，温思霜前辈好像没生过小孩。名下的女儿也是二婚丈夫跟前妻的孩子。她的继女也不得了，跟你差不多大。啧，可惜你不跳舞，不然你或许能跟她女儿丁思清一较高下。”
  楚柏了解柳柒，便在柳柒打开话匣子后又去各个教室晃了圈。等他回来，柳柒还在说，他无语地翻翻白眼，却瞧见那个小女生藏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关节泛白。
  他停下脚步，又加快速度跑过去，看到女生一张略显惨白的脸。可柳柒还在说什么。
  他猜测时温本来是要去洗手间，现在被自己老师拦住，快憋不住了。便推推自己的老师，“我来舞蹈灵感了，快快快！”
  柳柒一听眼一亮，没来得及跟时温打招呼就扯着楚柏往教室里走。
  时温觉得胸口闷闷地，失魂落魄地走出机构楼。
  午后的阳光扎得她眼疼，她挡住脸，朝可以躲阳光的地方走。
  她最后蹲在一家正在装修的服装店。装修工人大概都去吃饭了，周围安静，有淡淡的油漆味。
  时温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只是蹲在那。有脚步声逼近，她随意看去，视线僵住。
  时温也不懂为什么在看到陈迟的那刻，她鼻子开始发酸，眼眶开始发烫。
  等她想收敛情绪的时候，泪水已经砸下来。
  陈迟本来还因为她跟辅导班那个男生不清不楚而生气，现在见她哭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几步上前，蹲在她身前，“谁欺负你了？”
  时温擦了擦泪，摇头，“没有。”
  他放柔声音，“那怎么了？”
  时温抽出张纸擦了擦眼，泪水没了，可眼睛仍红红的，“没什么的。”
  陈迟见她不肯告诉自己原因，脸色渐渐沉下，他压抑住情绪，低问：“没什么为什么会哭？”
  时温想到辅导班那个女老师提及的两个人，眼底闪过恐惧和脆弱。
  因为……她该回国了。
  半年以后，那个女人的继女丁思清会使手段让时温身败名裂，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全网攻击的“绿茶婊”。
  若不是那场网络暴力，时温上一世不至于没察觉到陈迟和时暖的异样。上一世，她被网络暴力折磨的身心憔悴，身边的朋友都背叛她，她不愿也不敢出门见人，那段日子比她被那个女人家暴还要痛苦。
  这一世，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那件事。
  时温一下止住了泪。
  如果发生了，陈迟会不会为了保护她或者受不了网络暴力而黑化？
  ……必须把这种可能性扼杀。
  时温心头发颤，她深吸一口气，颤着声音说说：“陈迟，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你离我远些吧。”
  陈迟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血液却一冷，明明是炎热的夏季他却觉得浑身发寒，心底的寒气和怒意再无法压抑。
  他拉起时温，街上行人来往，他直直走向不远处的逼仄小巷，一把将她困在墙于身体之间。
  陈迟捏住时温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女生眼角和鼻尖红红的，因他突兀举动而诧异的神情懵懂单纯，他望着她眼底的水波，犯罪欲强烈。
  他压向她，声音喑哑，“保持距离？你还想怎么距离？”
  时温不适应这种压迫感，想往后退，可身后就是墙。
  陈迟闭目，遮住眼底快泄出的戾气与占有欲，他凑到她耳畔，“是因为刚刚那个男生吗？那个让你笑的男生？”
  于陈迟来说，只要时温身边没有其他男生，不管她多久喜欢上他都没关系。就像陷入沼泽一样，比起别的方式，他更喜欢循循善诱，她会陷入沼泽一样喜欢上他，往后，越挣扎陷得越深。
  可是，她居然朝着别的男人笑，还让他远离她。
  想到这，陈迟眉眼浮起阴霾，强烈的占有欲冲撞五脏肺腑。
  时温愣愣看着他，水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她看到他眼底的疯狂与偏执，慌了神。
  陈迟拳头抵着墙，狠狠压抑着，看到她无措的眼眸，声线紧绷又无力，“你就是想逼疯我……”
  沉沉的一声点燃记忆的火花。
  时温忆起之前他曾说过这话，在很久之前。
  难道，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吗？
  她侧头，看到他因用力而暴筋的胳膊。她抬手，轻轻触上，肌肤贴上的一瞬，凸起的青筋消失。
  少年清隽的眉眼划过错愕，眼底的疯狂和偏执不复存在。
  时温意识到，她可以让他生气，也可以让他瞬间泄气。
  他喜欢她，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而她……
  她也喜欢他。
  王婷让她用心去感受，她那天感受了一晚，觉得，她是喜欢陈迟的。
  可是，丁思清……
  如果，这一世她放弃舞蹈，就惹不到丁思清了。
  上一世，她不顾父亲的反对，坚持要练舞，最后跟丁思清发生许多牵扯，以至被陷害，还连累了父母。
  真的放弃舞蹈吗？
  时温神情一黯。
  是该放弃了，为了不再遭受网络暴力，为了父母姐姐不受到牵连，为了陈迟不会因为保护她做出极端的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她放弃舞蹈。
  那好像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两情相悦……
  “那我们在一起吧。”
  时温凝着陈迟，小声说。
  陈迟眸一滞，没有反应。
  话说出来，没有丝毫后悔的情绪。
  时温心里更加确定，笑意柔了几分，眉眼弯弯，粉唇轻启，“陈迟，我愿意陪在你身边。”
  我会守护你，我们一起成长，度过那道坎。
  陈迟眼眸的那层冰碎掉，他直起身，“什么？”
  又一哂，“你可怜我。”
  他脸上浮起讥讽，转身。
  时温没料到他会这样想，拉住他的胳膊，他离去的身影一顿。
  时温望着他清瘦的背影，鼓起勇气说：“是……是喜欢你。”
  -
  天边淡淡一道橘色，太阳还没影。时隔一段时间，时温再次早早来到学校，她有一瞬恍惚，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
  时温拎着两人的早餐，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忽而快速跑起来，忽而又放慢速度，终于来到班级后门。
  陈迟趴在课桌上，藏着脸，只余蓬松柔软的黑发。
  久违的一幕，时温嘴角轻轻漫开一抹笑。她悄步走进去，那少年身子一动，蓦地坐起来，脸朝着后面的方向。
  两人视线碰撞。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快速走回座位，路过他的课桌将早餐放过去。
  时温拉好椅子，将书包放下，抬头，看到桌子上多出来的一杯豆浆。她拿起，温热传递到手心，心头一暖。
  陈迟看着她的动作，想到她昨天拉着他，说喜欢他。
  他喉头微动，垂眸掩去浓重的情愫。
  时温喝了几口，小声问：“你前段时间早餐有好好吃吗？”
  陈迟咬包子的动作一顿，又继续，说：“没。”
  时温自责，也生气。
  “吃早餐关乎你的身体健康，哪怕没人给你买，你自己也要买，要知道照顾自己好不好？”
  他手一紧，抬眸说：“你不是我女朋友了吗？”
  时温脸一红，“是……但是，万一哪天我家里有事没来，你不就得饿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