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作者:
李息隐 更新:2022-08-31 07:00 字数:6443
冯氏对这个所谓的表兄,并无儿女之情。但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她见他如今过得不好,也会同情。但是冯氏会避嫌,也懂得分寸。
只是有一回,王爷去了曹妃那里,冯氏独守空房觉得寂寞难过,便去了花园里转。恰巧,于花园中偶遇了程表兄。已经梳洗打扮过一番的程秀荣,又恢复了往日儒雅敦厚的一面,冯氏有些想家了,所以看到这样的程秀荣,她想到了小时候。
冯氏命人去拿了酒菜,她与程表兄喝酒。她只知道心中苦闷,对王爷用情至深,原本以为他们会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过下去,谁知道半路来了个曹氏。王爷不得已,她也懂,但是懂不代表不难过。冯氏酒喝得越多,渐渐开了胆子,也就把这些年憋闷在心里的话都说给了程表兄听。
程秀荣本就是因为冯氏而决定浪荡天涯终身不娶,如今佳人在前,又有美酒壮胆,他自然也借着酒劲说了很多不该说的。两个人都喝醉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赤着身子睡在一起。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程秀荣便被急匆匆赶来的沈浥一刀捅死了。程秀荣死了,但是沈禄还是及时赶来看到了一切,这件事情闹大了。
沈禄压着消息,把所有当时知道内情的丫鬟婆子都处理掉了。若不是冯氏哭着求情,连冯氏的乳娘跟陪房都得死。
沈禄受不了背叛,所以冯妃的院子很快成了冷宫,直到九个月后,五爷沈洪的降落。沈洪落地那日,沈禄又来了蘅芳院。沈禄看了眼五爷,逼迫冯氏将孩子溺死,冯氏不肯。沈禄几番逼迫,冯氏一再坚持。如果现在问起当时的几个老嬷嬷,都还清楚记得那日的画面,王爷跟疯了一样,逼迫侧妃杀死自己刚刚出生的儿子,王爷甚至气得面色煞白,手紧紧掐住了侧妃脖子。
可最后,还是心软了。
孩子逃过一劫,只是冯妃彻底失宠。这回失宠,就是十年之久。
而那程秀荣,再没人提起过。
沈浥回到王府后,将当年的事情一一都说给了甜珠听。甜珠听后面色涨红,几乎是好久都说不出话来,她在抱怨沈浥,为什么要说这些给她听?这叫她怎么回。
沈浥却呷了口茶后道:“我想的是,既然已经做了夫妻,就该坦诚相待。夫妻之间,不该有什么秘密。母妃的事情虽然不光荣,但是你既然是她儿媳妇,知道了也不打紧。只是,这事情勿要与旁人说。”
甜珠皱了皱鼻子道:“王爷可就说笑了,这事情我哪里敢与别人说。我只是心疼母妃,觉得有些替她不值罢了。”
沈浥脸上表情渐渐凝重起来,微微瞅着眼眸,只沉着嗓音道:“是非功过,如今再论起来,也没人能论得清楚到底谁对谁错。我小的时候,倒是过了一段非常幸福的时光,那时候一家都还没有去燕州,父皇母妃还有阿姐,走到哪里都是一家人在一起。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元宵节,父皇将我扛在肩膀上,母妃牵着阿姐的手,到处都是漂亮的灯花。父皇素来擅长诗词歌赋,猜那些灯谜,更是不在话下,所以每年元宵节,我们都能带回家好多灯笼。”
“我跟阿姐会专门腾出一间屋子来,把那些灯笼都装在里面。就算是现在,那些灯笼都还在呢。”
甜珠竟是有些羡慕起来:“真的吗?我小的时候,也喜欢元宵节。不过,自然不能与你相比。那时候,元宵节我能有一盏花灯就能高兴一年。”
甜珠想起二哥来,但是她知道沈浥不喜欢她总提洪武,所以也就不提了。
沈浥望着甜珠,深色的眸子渐渐浓郁起来,他抬手蹭着甜珠脸颊道:“将来我们有了孩子,我会给你、给他们所有想要的一切。甜珠,我想你尽快给我生一个,我想做父亲。”
甜珠想说的是,你不是已经是父亲了吗?但是甜珠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沈浥那紧实有力的手臂捧起。那个男人,一边火热地堵住她嘴,一边已经大步朝内室去。
……
甜珠觉得沈浥前世就已经够禽兽的了,但是最近她发现自己错了。这辈子的楚王殿下,比起前世来,还不要脸。
前世的时候,她是他外室,他不会总歇在她那里。但是一旦去了,也是做天做地做个没完,只是她至少还有能够歇息的时候,但是如今,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恩爱,甜珠受不了。
甜珠只盼着,等三朝回门后,他假期结束了,她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回门那天,钟氏原是盼着沈浥夫妻能够把平安带回去的,但是在家等了大半天,等来的也只有小夫妻两个。钟氏本来就隐隐对甜珠有些意见了,现在没看到嫡亲外孙,她心里更是不舒服。
钟氏是想跟甜珠好好相处的,她不是那种会挑事的人,她希望阖家都能开开心心的。但是在一次次被甜珠冷漠拒绝后,她也就不那么热情了。
起初的那点对女儿的愧疚,也渐渐被不满所代替。因为齐嫣对甜珠不满,因为平安对甜珠也不满。
沈浥随徐家男丁去了前院,甜珠去了老太太那里一趟拜见后,就按着规矩跟着钟氏回了二房这边。人家女儿回门,母亲问的都是女婿待女儿好不好,但是钟氏开口问的就是怎么没把平安也一道带回家来。
她说了好些话后,又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平安了,这次本是机会。你若是有那个心,应该跟殿下说一声,带着他一道回来。”
“夫人怎知我没说?”甜珠心寒,倒是也不生气,只这样回了一句。
钟氏惊道:“你说了,殿下不肯?”他不肯,为什么不肯?难道还在为之前她接济嫣姐儿的事情生气?
甜珠只说:“平安如今大了,不比小的时候。王爷对他管教得严格,所以不常再带着他在身边。王爷请了先生回来给平安授课,平安在跟着先生学习。”
钟氏软软靠坐下来,继续说:“学习什么时候不能学,偏要在这种时候。我想,殿下这或许还是在故意报复我。”
甜珠却帮着沈浥说话道:“别说王爷并没有那个闲心再管着这些事情,就算他真是有心报复您,那也是应当应分的。其中道理,想必老爷也跟夫人说了,只是夫人不听,怎么如今还能反过来暗怪王爷?”
钟氏见甜珠对她不敬,立即变了脸色道:“甜珠,娘扪心自问待你不薄的,可你为何一再这样顶撞为娘?为娘真是恨不得掏心掏肺为了你好,你怎么……”钟氏想想觉得委屈,不由红了眼圈,“娘知道,当初害你被人偷了,是娘不好。但是如今娘已经是想着法子要补偿你了,你为何迄今为止都不肯喊我一声娘?你心里到底在恨谁,又在跟谁较劲。”
甜珠沉默一瞬,搁下茶碗来,目光看向钟氏说:“我没有跟谁较劲,我只知道,谁对我好,我不能辜负了他。王爷一再护着我,他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所以很多事情在我说出口前,他都亲自动手帮我解决了。而您却不。或许您希望我可以跟许夫人和睦相处,但是只因当初她意图发卖了我那一件事情,我便此生都不会原谅她。”
“夫人请休息吧,我去老太太那里。”甜珠一刻不愿多留。
甜珠走后,钟氏问王嬷嬷:“她还是当初那个甜珠吗?我怎么觉得,她已经变了,变得叫我不认识了。初见时候的那个女孩,叫人怜惜,而如今的她,却是这般不通人情。”
冯嬷嬷打从跟着回了京城后,就离开了徐家,回了城郊老家去含饴弄孙养老去了。如今伺候在钟氏身边的,是王嬷嬷。
那冯嬷嬷是钟氏乳母,与钟氏感情不一般,凡事觉得钟氏做得不对了,她会提点着些。但是王嬷嬷却不一样,她不敢。甚至为了讨好钟氏,很多时候都是顺着钟氏说话。
见钟氏抱怨甜珠,王嬷嬷也顺着说:“四小姐如今靠着皇家,自然腰杆子挺得直,哪里还会记着夫人您曾经的好?夫人也莫要伤心,若是为着此事伤了自己身子,可就不值得了。凡事,不是还有老爷在吗?既然四小姐不将您当做娘待,那娘也就客客气气对她,生分些也没事,但怕是得敬着。”
第91章
“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我原本以为,她会跟我很好的。她到底是我亲闺女,我是心疼她舍不得她的。可是她为何偏偏要这样,就要跟我对着干。”钟氏心中纠结,她真的很希望甜珠可以理解她,可以和她站在一条线上,而不是去跟大房亲近。她跟大嫂两个,关系一直不怎么和睦,见自己女儿跟大房近,她心里不舒坦。
何况,大房如今有婵姐儿,有婉姐儿。而她呢?她的姮姐儿没了,嫣姐儿也是不能再回来了。
钟氏头疼,不愿再多想,只让王嬷嬷扶着她进内室躺着休息去。那边甜珠又回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笑着,倒是也不问她怎么回来了,只让她坐到身边去。
大夫人说:“看四丫头面色红润的样子,想必是姑爷待她极好的。既是如此,也算是你的福气,往后定要好好服侍王爷才是。”想着如今楚王殿下还有个姮姐儿留下的长子,大夫人到底因为婉姐儿的事情偏疼着甜珠一些,便说,“你今年十八.九岁,正好是生育的好年纪,得早早怀上才是。”
甜珠没说别的,只乖乖说了句:“是。”
甜珠在老太太这里呆了会儿,就抓着徐婉去了徐婉的房间。徐婉在人多的时候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在只跟甜珠在一起的时候,她倒是显得活泼一些。
徐婉是侍过寝的,初进宫那一年,惠清帝贪恋她的新鲜,跟疯了一样,一个月几乎是一半时间召她侍寝。徐婉刚进宫的时候才十五岁,那时候身子娇嫩,而惠清帝就跟发了情的野兽一样,动作粗鲁丝毫不会怜惜。那段日子,徐婉狠狠吃过不少苦。宫里肮脏事情多,徐婉怀过身子,但是都被太后命人一碗药给打掉了。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像是畜生一样被对待,徐婉有苦难诉,除了哭外也没有别的法子。后来她不哭了,只会默默忍受。
好在后面又有了新人进宫,惠清帝不再贪恋她,她才逃过一劫。她本以为会一辈子老死在那个森冷的皇宫中,却从未料过,有一天,她会再次出宫回到家里。
所以,在徐婉心中,她有两位于她有再造之恩的恩人。一位是宫里的德妃娘娘,另外一位,就是甜珠了。
徐婉拉住甜珠手问:“王爷对你好吗?”
“很好。”甜珠笑着。
“我是说,那个……对你好吗?”徐婉指的是床笫之事,她印象中的男人,都是跟惠清帝一样的禽兽。
甜珠毕竟不是真正的新妇,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只红着脸说:“也挺好的。”
沈浥虽然要的次数多,但是也没有虐待甜珠。甜珠只是觉得累而已,做的时候醉生梦死,回头再去回味,倒是心里痒痒的。她想,这怕就是情到浓时的恩爱了吧。
“真的吗?”徐婉似是有些不信似的,她觉得男人该是都一个样子才对。
甜珠心里隐约知道徐婉可能是有些怕了这种事情,只说:“男人跟男人是不一样的,真心爱你的男人,凡事都会百般对你好。三姐姐,你将来也一定会遇到一个真心待你好的男人。”
徐婉眼里神色黯淡下去:“我非清白之身,能有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好的了。我……怎么还会有人求娶。就算有,那也肯定不是什么好男人,不如不嫁。娘说了,徐家就留着我在家,娘说,将来整个国公府都是哥哥的,哥哥疼我,肯定容得下我多吃几口饭,不会赶我走,嫂嫂虽然厉害了些,但是也是个通达的人,不会在乎这些小节。”
甜珠说:“这是最后的一步,但是如果有好的,你也可以考虑。”
“嗯。”徐婉点头。
甜珠心里想的却是,现在徐家看着是对这个三姑娘挺好,但是将来的事情,也说不准的。甜珠细细想了想,倒是也记起来前世的时候差不多七八年后镇国公府的一些事情。
镇国公府的这个卫夫人是十分厉害的,做儿媳妇的时候本本分分,但是后来上头婆婆死了,她就渐渐露出些厉害来了。以前坊间常常听说的趣事,就有镇国公府的趣事,每回去做事干活的时候就会听到,那个卫夫人又如何嚣张厉害……
甜珠不知道这一生因为她的到来镇国公府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但是她想的是,既然背靠楚王,不是可以请楚王在他麾下物色个好的将士?
心里想着这件事情,等晚上回来后,甜珠就跟沈浥说了。
“我给物色?”沈浥有些吃惊,又觉得好笑,摇摇头,“镇国公府的事情,如何也轮不到我插手管。谁跟你说的?徐大夫人?”
“没有。”甜珠摇头,“只是觉得三姐姐有些可怜,我想她可以幸福一些。大嫂厉害得很,三姐姐如果一直留在家里,现在老人家们都在还好,就怕将来……”她及时止住了话,咬唇,“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你也不必当真。”
沈浥却说:“我军中好男人倒多得是,怕只怕这个徐三嫌弃他们都是些糙汉子。也的确都是些粗人,还是算了。”
沈浥脑海中闪过一瞬的念头,摇摇头,决定不管镇国公府里这些破事情。
“怎么样?你回去后,跟徐二夫人处得好吗?”沈浥倒是关心她,只拉她到跟前来坐着,见甜珠不说话,沈浥瞅着她皱眉,“不说话,那就是不好?”
“也没有不好,就是那样。”甜珠倒也不瞒着沈浥,只说了道,“她问我,怎么不带着平安也一道回去。”
沈浥嗤笑了一声:“她心里倒是只念着旁人了。”重重顿了顿,起身揽着甜珠进了内室去,让她在绣墩上坐下来,他则坐在她对面的圈椅里道,“平安不是我儿子。”
甜珠吃惊地望着沈浥,说不出话来。
沈浥就把当年的事情说了,甜珠吓得半死:“那……那平安是那个张将军的儿子?”那个张公子是罪人之后,就算如今曹氏一门已经遭殃,但是王朝还是大周王朝,而且张家的案子还没有翻案,那平安就是罪臣之后,如果事情被有心人揭发了,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陛下知道吗?”
“自然不能告诉他,但是母妃应该知道。”
甜珠还有些没有缓过神来,神色呆呆的,她在努力想着前世的事情。只可惜,前世她没见过什么世面,虽然人就呆在京城,但是那些贵族甚至是皇族里具体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清楚。
想想都后悔,早知道会重活一回,她当时被楚王养着的时候,就多问问情况了。
甜珠想着事情,沈浥则想着别的,只轻轻捏着甜珠手说:“别想这些了,凡事有我在。我现在把自己老底都揭给你了,你怎么也得补偿补偿我吧?我这么大把岁数,还没个孩子,也是可怜。”
甜珠知道他又想着那些事情,忽然心跳动得厉害。又羞又臊,却也有些小小的期待。
她双手捂着脸,整个人身子都软化了。沈浥笑起来,只弯腰将人抱着往床榻边去,造娃。
……
沈浥婚嫁有几天,但是很快就去了早朝。朝中如今议论的最多的,无非就是那两件事情,一是平各地叛党,二是尽快立后。
第一件事情,大周自有将才,倒是无需过度担忧。但是第二件事情,却是当务之急之事。满朝文武分成两派,以谢家为首的,自然支持立曹氏为后,当然谢家不傻,自己表示不站队,全凭陛下做主,但是背地里却是怂恿一群人不停举荐。另外一群人,则是呼唤立冯氏为后。
沈禄心里属意的人选自然是冯氏,但是他也有所畏惧。
一来是心中并非一点不介意老五,二来,也是怕立了冯氏后,会助长老二的势力,到时候举朝再呼唤立老二为太子。而如果不立冯氏,那只能立曹氏了,如果立曹氏,但沈禄是不可能立曹氏为后的。
他对曹家深恶痛绝,虽然对曹丽彤有所宽容,但并不会再允许曹家出一个皇后。他亲手对曹氏满门抄斩,是疯了才会立曹氏为后,所以他想不通的是,那些坚持说立曹氏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浥倒是猜得到这些人在打着什么主意,只是他不说。
自始至终,都是你们吵你们的,我只静静听着看看热闹就好。就连沈浥的两个舅舅,都看不下去了。
下了早朝后,冯大老爷冯世青对冯二老爷冯世举说:“楚王殿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看我们吵,他跟看戏似的。”
冯世青脾气执拗,冯世举则灵活通透一些,他只摸着胡子道:“殿下明知道陛下忌惮他,这种时候再说的话,岂不是招恨?大哥,以后这种事情,咱们也别瞎掺和。说到底,都是皇家自己的家事,立不立妹妹为后,最后还是陛下说了算。”
冯世青:“也罢,只好好替陛下效劳便是。”
……
曹丽彤这段日子也没闲着,一直派人悄悄打听着前朝的事情。魏王沈泊去曹妃那里坐的时候,也与曹妃说了些近日的消息,曹妃听谢家果然是在帮自己,不由笑道:“曹家虽然倒了,好在还有谢家。不然的话,你我母子怎会有如今的地位。”
沈泊喝了口茶说:“但是父皇好像并不想母妃为后。”
第92章
曹贤妃很是在意儿子的这句话,她是爱惨了这个男人的。她靠着手段毁了冯氏,本来以为这个男人这辈子都会厌弃了冯氏,没有想到,到头来竟然还是最爱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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