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霁回过头，来人依然是标志性的黑衬衫黑外套黑裤子，挺拔得像一株墨黑的白杨。
  他笑着说：“乔霁。”
  明明他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地叫出乔霁的名字，在乔霁听来，却熟悉得好像已经听过了成千上万遍。
  “嗯！”乔霁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长途奔波带着微微的哑，“黎叙。”
  第二十二章
  黎叙之前就靠在门口大理石柱子那边等他, 乔霁其实在四下张望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不过黎叙一直低着头看手机, 乔霁又只有醉后的依稀印象, 也不敢百分百确定这人就是黎叙。于是他原地绕起了圈子，暗搓搓等着这人注意到他。
  结果就在乔霁濒临放弃，准备拿出手机告诉黎叙他到了的时候, 对方拍上了他的肩——他都要怀疑这人是故意的了有没有！
  “你染头发了？”黎叙抬手，在乔霁的头顶轻轻撩了一下。
  感觉到黎叙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掠过他的头发，原本要迈开步子的乔霁暗搓搓站住了。
  他“嗯”了一声：“因为要上台, 我粉丝说最好染下头发, 能明显点儿，就瞎染的, 发型师说我适合这个颜色。”
  黎叙稍稍试探之后，发现乔霁没有抗拒他接触的意思, 放下心来，在他蓬松的栗色头毛上揉了一揉：“确实挺适合你, 这个颜色适合皮肤白的。”
  乔霁被他揉得脸颊微微发烫，摸了摸鼻子说：“是吗？”
  他今天穿了那件刺绣衬衫领的白色薄毛衣，外罩一件自己的黑色连帽抓绒外套, 窄腿裤把双腿勾勒得又长又直, 和长裤同色的短靴则在视觉上愈发拉伸了腿长。其实这一身是乔霁在出门前，调动他仅有的审美细胞精心搭配过的，只不过他现在带的东西太多，大包小包跟乡下人进城似的，感觉全是白搭了。
  没想到黎叙笑着看他：“嗯, 好看。”顿了一下，赶在乔霁羞耻心发作之前及时换了话题：“你吃饭了吗？”
  “还没，在车上睡了会，刚醒的时候还不觉得饿。”
  “那我先送你去酒店，把东西放下我们去吃饭？”
  “……等等。”乔霁把怀里抱着的大包塞进黎叙怀里，“喏，这是你要的特产。”
  黎叙哭笑不得：“我说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你还真的买了一卡车啊？”
  然后他看着乔霁把背后的吉他也解下来，递进他怀里：“……这个也给你。”
  黎叙垂着眼睛看怀里的吉他，以他对吉他的了解，哪怕暂时视线所限看不到牌子，掂量着手上的重量，也知道必定价格不菲。
  乔霁看他不说话，自己挠了挠头说：“我那次听到你弹吉他很好听，正好想不到该送你什么，就……”
  黎叙说：“衣服真的不贵，我就是想买才买的，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冷，乔霁愣了一下，好一会才轻轻地“嗯”了一声，小声说：“我没觉得欠你什么啊……这不是还你的，是送你的礼物。”
  尽管脸色发红，他仍然努力地抬起眼，小动物一样直白纯粹的眼神，认真又疑惑地望过来。
  “……”黎叙无声地抱紧了怀里沉甸甸的“礼物”，低声说：“对不起。”
  乔霁茫然：“啊……干嘛道歉啊。”
  “你没觉得就好。”黎叙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起来，“先去一趟我住的地方行吗？东西……咳……有点沉。”
  “嗯，没问题！”
  “……走错了，这边。”
  “哦哦！”
  黎叙订的酒店在展会中心附近，与乔霁的相去不远，因此省去了不少麻烦，两个人两边各跑了一趟，也没花多少时间。
  乔霁订酒店时是考虑了自己粉丝的，因为都是一群小姑娘，她们来自五湖四海，自己单独出门就为了看场漫展，难免让人不放心。尽管粉丝说她们结伴订了展会中心附近的一家酒店，乔霁也还是不放心地跟着订了，怕一群小女生，万一出了什么事，跟前有个男生总是多点安全感。
  不过事实证明，粉丝们的社会经验还是有些欠缺，听信了网上刷出来的好评，结果集体订的这家酒店，不仅房间窄小潮湿，设施不完善，连开个空调都要另外加钱。女孩儿们不爱计较，而且听说这两天展会附近的酒店都是爆满，互相一商量，就将就着住下了。
  乔霁看了黎叙的房间再看自己的，一边放行李一边唏嘘艳羡：“都是差不多的价格，怎么你那家性价比就那么高呢……”
  黎叙靠在门边，笑说：“那你要不要过来住？”
  乔霁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不去，我要陪着我家粉丝共进退。”
  黎叙没忍住笑了，说：“你家粉丝有你这么个有责任心的……爱豆？可真幸福。”
  “什么爱豆呀。”乔霁站起来拍了拍手，“就是她们支持我，给我动力，我稍微回报一点而已。”
  “我倒是觉得你挺适合做偶像的。”黎叙若有所思，“客观来说，你家粉丝的黏性很高，很忠实，而且我看绝大多数都是亲妈粉、姐姐粉，喜欢哄你、惯你，这也是你个人魅力的结果。”
  “哪还哄我、惯我了……”乔霁有点不好意思，“我现在脾气不都改多了吗？起码比刚入圈的时候好多了。”
  “是没那么容易炸毛了……”
  “好了，不说这个！咱们吃什么去！”刚被说“没那么容易炸毛”的某人，就因为频频被夸而羞窘地再次炸起毛来，拿上房卡，推着黎叙一路出门去。
  第二十三章
  试问在潮湿寒冷的冬日里, 还有比火锅更适合面基时热腾腾地大快朵颐的吗？
  乔霁认为没有。
  于是他现在美滋滋地面对热气腾腾的锅底, 举起手机连拍几张, 发送微博：“到c城就是要吃火锅！香得不得了！[酷]”
  一刷评论：
  “哇丘丘饭点报社！”
  “馋得我摔了手中的方便面！”
  “鸳鸯锅耶，丘丘在跟谁面基呐~”
  “你们快看第四张图左上角！！！”
  “什么什么？”
  “我给你们圈出来了！看这只手！[图片]”……
  乔霁也是顺着粉丝们的指点才发现，他在拍第四张图的时候, 不小心把黎叙放在桌面上的手拍了进去。他下意识抬头，发现黎叙也在低头玩手机，再回到微博一刷新, 评论里的福尔摩斯们简直快破案了：
  “我用我医学生的尊严发誓, 从这只手的关节和骨骼来看，这绝对是一只男人的手。”
  “看第五张图, 一共两套餐具，他们坐的小桌一般也只够两个人吃。”
  “丘丘在跟一个男人面基吃火锅？”
  “还是跟一个手很好看的男人！”
  “合理推测, 面基的是同去c城的漫展嘉宾，性别男。”
  “手好看, 而且在之前就应该认识。”
  “漫展31号才开始，今天就提前到的嘉宾非常有限……”
  ……
  “丘丘你老实说，你对面是不是会长！！！”
  乔霁看个评论都能看出汗来——这群小妖精也太敏锐了, 光凭一只手就能猜出他对面是谁。不过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复承认, 因为指尖稍稍一动，就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些说他蹭热度的评论：
  用她们的话说，还是不要随随便便带大神出场比较好吧？本来就是“躺枪协会会长”，再因为他的原因多受一些议论和起哄就不好了。算了。
  这时候刚好刚才下锅的肉片熟了，乔霁捞起来, 在滋味鲜浓的酱料里油汪汪地滚过一圈，送入口中，果然是麻辣又鲜香。他吃完肉片，再随手一刷新，发现评论里已经完全变了风向，原因是千叙就在刚刚，回复了乔霁一个表情：
  千叙：[doge]
  虽然仅仅是一个表情，但说明的问题却绝不止于这一个狗头。看评论里粉丝们热情的反应就知道了：
  “啊啊啊捕捉会长！”
  “所以真的在一起面基？”
  “一起吃火锅什么的！！”
  “[跳窗.jpg]只要萌对了cp，情人节每天都过！！”
  “丘丘！冰天雪地360°旋转后空翻求自拍！！求合照！！！”
  ……
  最后那一条求合照的评论直接被顶到了千叙评论下的第一热门，不过乔霁和黎叙显然都没有这个意思。乔霁一边捞肉吃，一边问黎叙：“你这次也会戴面具签售和上台吗？”
  黎叙毫不迟疑地“嗯”了一声：“对啊，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我这次要不要也戴个面具什么的。”乔霁沉思起来。
  “然后我们当蒙面双侠？”黎叙笑道，“我觉得你没必要，毕竟那一次很多人都看到过了，你再戴面具，可能会被黑做作戏多什么的。而且你这么帅，不让人看多浪费？”
  “嘿嘿。”乔霁老脸微热，手指搔了搔脸颊道，“你也帅！”
  黎叙的脸虽然不至于像明星一样完美无瑕，但颜值水平在唱见圈里基本没得黑，而且乔霁还觉得他很耐看，属于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好看的类型。这么一想，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诶，那你为什么还要戴面具上场啊？”
  “我是因为工作单位性质原因，不方便露脸。”黎叙解释道，“要是让我上司那群老头子，看到我在网上玩得这么浪，肯定觉得我没好好工作，扣我的绩效年终奖怎么办？”
  乔霁跟着忍俊不禁：“哈哈，社会人的苦恼。”
  “对了，你跟主办方定了后天上台唱什么没？”黎叙放下筷子，问乔霁道，“要不要跟我现场合唱一首？”
  乔霁听了，知道黎叙这是准备“带带他”：原本他预定只能唱两首歌，如果再加上和黎叙的合唱，就是两首半了。关键不在于多这半首的问题，和大神合唱，带来的关注度和讨论度都会翻倍增加，往虚的说，他的“咖位”能跟着飞升；实际一点，专属大神的“饭拍”里也能多带上他一个。
  “还是不要了。”但乔霁想了想，仍然拒绝了，“我现场的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会拉低你水准的。而且我第一次上台唱歌，唱成什么样子还都不一定，说不定就破音走音车祸现场什么的，还是不拖你后腿了吧……”
  “你都叫我哥了，哥不就是用来拖后腿的吗？不然怎么拉扯你长大？”
  “我已经长大了好不好……！”
  “你的唱功我也清楚，根本没你想的那么差。而且你紧张，不就应该有人在旁边给你定心吗？我会被你拉低水准，你是不是在质疑我的水平，嗯？”
  “……没有……”乔霁小声否认，他埋头干刨碗里的酱料已经有好一会儿了，但他不用抬头，也知道黎叙的目光正隔着袅袅热气投过来，带着让他心悸的专注与温柔。
  正在此时，黎叙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了铃声，是一首乔霁听着很耳熟的英文歌。
  “喂，诗瑶？对，我上午到的，现在跟朋友在外面吃饭……”
  略微暧昧的气氛就此中断，乔霁脸上的热度也悄悄退去不少，不过他看似埋头吃肉，实际上却偷偷竖起了耳朵——
  “就在万达广场这边……几楼？为什么问这么详细？……你也跟同学在这边吃饭？那要碰个头吗？……好，我们在四楼xxx火锅……”
  乔霁手上一滑，正在涮菜的夹子掉进了滚烫的锅里，“当”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