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玉兰脸色苍白，口齿却清晰：“孩子中午掉进冰窟窿里，在冰水里淹了大约三分钟才救起来，当时神志清醒，吐了几口水后并无其他症状，晚饭后开始咳嗽、头晕，来的路上喊头痛，眼睛看不清楚，痰中疑似有血……我怀疑是迟发性溺水。”
  护士飞快记录了相关情况去抢救室里汇报情况了。
  顾景云带着几个孩子匆匆赶来。
  “怎么样？”几个声音异口同声。
  纪玉兰靠着墙壁：“在抢救室里，我刚已经把情况都说了。”
  而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了。
  这时候她才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发虚，连忙找了个地方坐下。
  依稀听到顾景云好像跟几个孩子说了什么，然而她连抬头去关心一下的力气都没了。
  只想这么靠着歇一会。
  身边一暖，甘甜甜依偎过来，带着哭腔问：“堂哥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嗯，不会有事的，”好容易扯出一丝笑容，“我们送医院及时，一定会没事的。”
  甘帅帅自己爬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眼巴巴地看着紧闭的抢救室大门。
  甘子星站在另一边，也死盯着那张门。
  没一会顾景云回来了，手里居然端着一个托盘。
  上面是几个一次性杯子，他沉声道：“一人一杯，喝了暖暖身子。”
  诧异地拿过一杯热水，冰冷的手指渐渐回暖，力气好像也随之回来了，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慢慢啜了一口。
  时间在等待的时候总是过得特别慢，纪玉兰觉得仿佛过去了一整个世纪，急救室的大门才终于有了动静。
  仿佛被谁装了根弹簧，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起来。
  “医生，孩子情况怎么样？”
  “幸亏送来及时，已经脱离危险了，留院观察几天，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闻言两大三小齐齐松了口气。
  纪玉兰更是身子一晃，却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撑住。
  小孩儿被推出来，刚刚升起的不自在烟消云散，匆匆说了一句谢谢，她赶紧凑到床边。
  甘子阳双眼紧闭，护士低声道：“放心，药物作用睡着了。”
  感激地点点头，大伙一起将甘子阳送进了病房。
  既然他已经脱离了危险，就得考虑别的事情了。
  纪玉兰思索片刻，低声道：“医院附近有招待所，麻烦顾老师带着孩子们去开间房休息吧。”
  “我不走！”
  “我要陪着堂哥。”
  甘帅帅默默拽紧了床铺的栏杆。
  纪玉兰揉着太阳穴：“你们几个不要任性，这么晚了小孩子早就该上床睡觉了，之前看在你们担心子阳的心意让你们跟着，现在他已经脱离危险睡着了，你们也都快去休息。”
  “可是……”
  “没有可是。”脸色一沉打断甘子星，“小孩子要听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能长高长壮，再说白天你们可以再来看他。”
  将小屁孩的话堵回去，她又看向顾景云。
  谁料他摇摇头：“你带着孩子们去招待所休息，我来守着。”
  “这……”纪玉兰一怔，记起来这位与甘子阳是舅甥关系。
  顾景云补充：“你刚差点晕倒，需要休息。”
  心中一暖，将推辞的话咽下去，转而道：“那就麻烦你了。”
  站起来拉住甘帅帅和甘甜甜的手，又对甘子星道：“你的偶像都发话了，还不快跟上。”
  小屁孩一副不甘心的样子，但顾景云跟着说了一句：“好好休息，明早带早饭过来。”
  甘子星马上乖乖站起来。
  内心摊手：果然偶像的力量是巨大的。
  走了两步忽觉不对，发现顾景云也跟着。
  用眼神表示疑惑，便听他道：“太晚了，把你们送过去我再回来。”
  本来想说不用，自己可是程序猿，加班到半夜再回家的事儿没少干。
  转念一想现在可不是治安良好天眼成网的21世纪，深夜自己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三个孩子，确实不太安全，于是便点点头。
  先去跟夜班护士说明了一下情况，他们才匆匆离开医院。
  到底担心甘子阳万一醒来会害怕，她也没敢挑三拣四，直接去了离医院只有一条马路之隔的招待所。
  好在有空房间，低头看了一眼刚刚还要陪床，这会已经困得东倒西歪的几个孩子，果断开了个大床房。
  顾景云一直将他们送到房间，记下了房间号码，又里里外外查看了一下，才叮嘱他们反锁房门，赶紧便回了医院。
  撑着最后的意志力给几个孩子擦了手和脸，扒了外套，将他们一一塞进被子里，最后自己贴在床沿边躺下。
  说是说大床房，这床可比她记忆中小多了，躺下后她连翻身都不敢，就怕直接滚地上去。
  这个姿势说不上舒服，可她太累了，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与此同时，顾景云回到了病房里。
  条件简陋，他只能坐在凳子上，撑着床沿略微闭个眼。
  后半夜的时候甘子阳忽然醒来了，一看床边是他，一张脸顿时阴沉沉的。
  顾景云给他倒了杯水，小孩儿喝了两口忽然闷闷道：“她人呢？为什么不陪着我。”
  顿了顿低声问：“果然是不想要我们了吧？”
  然后脑门就被敲了个爆栗。
  甘子阳轻声“哎哟”，捂着脑门十分不解。
  顾景云沉声道：“不记得是谁抱你来的医院吗？”
  甘子阳抿着嘴唇，慢慢回忆路上的事情。
  神色便有些不自然，说出的话却还犟着：“那她干嘛不陪着我？”
  “她累了，你出急救室的时候差点晕倒，所以我让她带着你的弟妹们去招待所休息了。”
  甘子阳惊讶地张大嘴巴：“她……她差点晕倒？”
  “嗯。”
  一张小脸上居然也出现了风云变幻的模样，好一会他直接躺下，嘴里嘟囔着：“她是我二婶，照顾我应该的，会晕倒明明是自己身体差。”
  声音逐渐低沉，顾景云看过去，便看到小孩儿呆呆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没有出声询问，实际上他也十分迷惑。
  一个人前后的言行举止会有那么大的矛盾吗？
  顾景云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