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着到了工地上，这里已经与初见时的一片荒凉完全不同，机器轰鸣人来人往。
  李工直接带他们去了仓库那边，有几个戴着安全帽的人正在清点里面的东西。
  “怎么样？找出多少了？”
  “李工，这边的都是以次充好的水泥，这边的砖块……”他抓起一块砖用力一掰。
  砖块应声而断，扑簌簌往下落渣渣。
  纪玉兰眉头紧锁，若不是这个人会大力金刚掌，显然便是砖块的质量不行。
  看着那些随便一撮就只掉渣的东西，李工的脸色更差了：“这样的东西能拿来建房子吗？纪玉兰，你这是要吃牢饭的知不知道？”
  王向明和杨秀灵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没出声。
  这话听在耳里，纪玉兰却并没有多少惧怕。
  她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不怕有人捣鬼。
  上前几步，她沉声道：“我要检查一下这些东西。”
  光天化日之下且次品这么多，李工也不怕她会毁灭证据，立刻点头同意了。
  杨秀灵却忽然道：“这些东西自从运过来以后，一直锁在仓库里，每次取用都登记做账，绝不可能出岔子，必然是你送货的时候就掺杂了次品赝品，看也没有用，狡辩更不可能。”
  瞥了她一眼，不免对这个态度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此时做口舌之争没有意义，纪玉兰一言不发地拿过那些不合格的砖查看。
  一入手便感觉不对劲。
  寻常的红砖手感坚硬粗糙，这些砖虽然乍一摸没什么不对，但只要手指用力便能在上头留下浅浅的坑来。
  如果这些砖当真混在自己的货里，装货卸货的时候只要有人稍微用个力气便能发现不对劲。
  那些工人、货车司机可不是自己的人，发现不对难道不会说？
  纪玉兰又凑巧砖头观察起来，果然发现少了些东西。
  不动声色地将砖头放下，她又走到另一边去看水泥，顺口道：“砖头有合格的吧？麻烦拿一块出来。”
  工人们自然去看李工，李工则望向王向明。
  杨秀灵忍不住道：“纪同志，这些货有问题已经很明显了，试图狡辩是没用的，不如赶紧解决问题。”
  庆丰皱眉：“杨同志，现在事情还没搞清楚，并不一定是纪同志的原因，你不必这么咄咄逼人，更何况她现在不正在解决问题吗？”
  “我已经说过了，这些货从入仓开始，所有的使用都经过了严格的登记，”杨秀灵神色严肃，“所以出问题只可能是在入仓之前，唯一的解释就是纪同志将好次混杂在一起运进了仓库，没有别的可能了。”
  纪玉兰正在用铲子破开一袋不合格的水泥，闻言又回头看了一眼。
  杨秀灵的这个态度是越来越奇怪了。
  总觉得有种刻意要将帽子尽快扣牢在自己头上的感觉。
  不过她依旧没做声，只仔细看那袋水泥。
  这个作假就更夸张了，就算自己对建筑材料的了解也只是在做生意前恶补的些许知识，也能一眼看出这些水泥不对劲。
  如果真是哪个卖家试图以次充好，那只能有一个解释：买家眼瞎了所以不必担心被看出来。
  又用力将一袋次品水泥翻过来，角落里看了一眼，暗道果然如此。
  拍了拍手站起来，纪玉兰神色平淡：“这些东西不是我的货。”
  “你是承认了以次充好？”杨秀灵立刻道。
  听到这种话她反而笑了：“杨同志看来真的很想将这个罪名坐实了。”
  站在稍远的两人齐齐皱眉。
  “我是说这些根本不是我送来的货，你们应该查查内部，毕竟我的货质量上乘，说不定有人偷了一部分去中饱私囊呢。”
  “你的意思是我们监守自盗？”李工怒不可遏，“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绝不会干出这种事情。”
  那几个清点的工人也神色忿忿，毕竟这份指责若是落实了，他们这些负责管仓库的便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
  纪玉兰依旧带着一抹笑意：“李工觉得被冤枉了很愤怒，那你们现在一味想将锅甩在我头上怎么说？讲我以次充好，证据呢？当时东西入仓是你们自己检查的，现在发现次品也是在仓库里发现的，却非说是我的责任……莫非你们家大业大就可以随便找替罪羊吗？”
  在场谁“家大业大”不言而喻，王向明不可能继续保持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他沉声道：“纪同志不用这么激动，你的货有问题只是一种可能性，而我们之所以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主要还是因为云城慈善会做了这么多工程，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是吗？”纪玉兰可不会被他一两句话就唬住，“或许不是第一次，只是你们之前并没有发现。”
  踢了踢那包拆开的次品水泥，说出的话意味深长：“毕竟这么烂的货也很难找到第二次。”
  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王向明和杨秀灵的表情。
  前者是商场大佬，真·大总裁，从他的表情里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
  杨秀灵基本也是一脸平静，只是眼神略微闪躲了一下。
  心里顿时有数了，她开口问：“现在是不是只要我证明了这些假货与我无关就行了？至于次品从何而来，又是怎么混进仓库的，那应该是你们自己调查。”
  李工立刻道：“如果你真能证明的话，其他事情当然不用你来管。”
  “好，你们拿两份好的来。”
  看几人截然不同的反应，纪玉兰基本可以肯定，此事李工完全不知情。
  所以他一口答应下来后，杨秀灵的表情才会那么一言难尽。
  王向明则没什么反应，只淡淡道：“那就按纪同志的要求做吧。”
  有了他的首肯，很快一块合格的红砖和一袋合格的水泥摆在了她面前。
  纪玉兰顺手拿起砖头，看也不看便将其中一面亮出来：“请看这里。”
  李工和几个工人都下意识伸长脖子。
  修长的手指指向砖块的一个角落位置，他们突然睁大眼睛：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