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作者:一江听月      更新:2022-09-01 23:33      字数:4172
  贺荆想起窦炤,便觉得胸口的伤忽然疼了起来,他直接抬腿要进慕炤。
  桐木见了,眼底闪过一道极快的光,拔高了声音说道,“仙君!当初浅雪神女将我托付给仙君护着,一定也是希望仙君身边有人照顾,若是身体不好时,有人照看,仙君您看着受了伤,似有妖魔抓伤的痕迹,如今凡界修仙界不比从前贫瘠,自有凡界的修士解决那些妖魔,仙君又何必亲自下去捉妖杀魔,让桐木给您看看伤吧。”
  贺荆听到她提起浅雪,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情绪变化,他扭头往桐木看了一眼,这就看到了桐木身上穿着的一身青衫长裙。
  裙子上的小蛇特别可爱。
  桐木满怀希冀地看向贺荆仙君。
  她心里想着,那窦炤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还霸占着仙君的心,如今一个区区凡界同名同姓的窦炤仙君竟是都上了心,这如何能行?
  桐木看到仙君的眼神变了变,虽深邃不见底,可仙君朝着她走了过来。
  贺荆盯着面前的桐木,忽然温柔地笑了起来,一张苍白的脸瞬间容光大盛。
  第13章 (二更合一)
  桐木的心一下砰砰乱跳起来,手都抓紧了裙子,眼前的一切都朦胧起来,只看得见贺荆仙君那张俊美至极的脸一点点靠近。
  在九重天,贺荆仙君的美貌是众所周知的。
  即便贺荆仙君生人勿进,若是有仙娥神女的靠近还必定不给好脸色,但爱慕仙君的人依旧遍地都是。
  桐木自然也是不例外的,早在十万多年前,她的一颗心都系在了贺荆仙君了,只是那时贺荆仙君心里只念着浅雪神女,自然是看不到她一个小小仙娥的。
  而且,她知道浅雪神女与贺荆仙君的关系的确是不一般的,便也能忍着。
  可后来,那个区区三重天的小凡仙竟也是追着贺荆仙君不放,仙君下界去哪里,她便去哪里,还给仙君做吃食,做衣裳,仙君缺那些东西吗?
  她本以为仙君会毫不客气地赶走那小凡仙,她等着看那窦炤也是那样的下场,她跟在浅雪神女身边见过太多类似的结局了,她心里是那样隐隐期待着。
  可谁知道,贺荆仙君并没有赶过那小凡仙,竟是一直任由她跟着,每每她看到贺荆仙君时,总见着那窦炤笑眯眯地跟在后面,不知和仙君在说些什么,总归都是三重天那些无趣的事。
  仙君脸上是清清冷冷的神色,似乎并不愿与她搭话,可她看得清楚,仙君眼里并没有什么不耐的神色,否则,依仙君的脾气,那窦炤不知要被赶到哪里去,哪会一直在仙君身边晃。
  当时她就震惊极了,除了震惊,还有浓浓的不甘。
  贺荆仙君时常都会来浅雪神女的神女宫里,她桐木早已与仙君相识多年了,那窦炤都可以如此亲近仙君,她为什么就不可以?
  当时浅雪神女……
  “撕拉——”
  桐木朦胧的眼底还来不及思索更多,耳边便听到一声布料被撕碎的声音,她回过神来,一眼就看到了贺荆仙君近在咫尺的那张放大了的脸,他笑得温柔好看,她的脸忍不住一红。
  可下一秒,她却觉得身体一凉,布料撕碎的声音也接着传来。
  贺荆没碰到桐木,手里的碧骨笛轻轻一挑,直接撕了桐木外面的那一条青色长裙,里面的衬裙都露了出来。
  他在笑着,眼神却冷酷地叫桐木浑身发抖。
  贺荆一挥袖,桐木便被甩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撕下来的那条青衫长裙被烧成了灰烬。
  此时也有别的仙子路过,桐木脸上露出难堪的神色,唇角也渗出一点血来。
  但她知道,贺荆仙君是手下留情了的,因为看在浅雪神女的份上,否则,她现在早就成了残魂了。
  “炤炤的东西,你也敢碰?!”贺荆笑着,声音温温柔柔的,居高临下地看着桐木。
  桐木吓得不敢说话,低着头白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仙君,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去了一趟南山老君的紫竹林里采药,见那里的竹子长得好,便想着做一条绣了竹子的长裙,当时我没想到别的,倒是只想着浅雪神女在时,也喜欢翠竹……”
  “滚!”
  听到浅雪两个字,贺荆不耐烦听她说更多,苍白的脸色越加苍白,脸上笑容半点都没有了,阴沉沉的,周身的寒气能将这春意盎然的慕炤都冻僵了。
  桐木咬着唇,虽是觉得难堪,但还是起来飞走了。
  可她心里把如今凡界的那个女修窦炤给记住了,她倒是要去看看,那窦炤究竟是有什么本事,仅凭着一个一样的名字又将仙君的心拢住!
  “咳咳——”
  桐木走后,贺荆就进了慕炤里,进去后,他的身体便踉跄了一下,整个人晃了一下,咳出血来。
  但他只是不在意地抹了两下嘴,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那些鲜血渗出的血腥味仿佛都能让他更加心安一些,以此来赎一些罪。
  可他知道,赎不了的。
  桐木刚才身上穿的那条青衫长裙……
  炤炤死的那天,穿的就是这样一条裙子,是她亲手做的,那天她苍白着脸,很虚弱,脸上还带着一些茫然,可看着他时还笑着,笑容和从前一样甜。
  她说:“阿荆,你、你不要哭,新衣服,我、一件,你、一件。”
  那么多的血,从炤炤的胸口溢出来,那里空落落的一个洞,血将她的衣服都染红了。
  贺荆不愿意去回想那些,那些与炤炤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去想,她的死,更不能想,不能想。
  但贺荆越是不想去想,炤炤死前的样子却越是充斥在他脑子里,无法忘记。
  “炤炤……”
  贺荆揪着胸口位置,炤炤拿着簪子划过的地方都好像烧了起来。
  几乎是踉跄着,贺荆丢掉了碧骨笛,走到了那水潭边,潭水清澈,碧色的水光照出他此时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炤炤喜欢的样子。
  贺荆想拨弄一下水,可忽然看了看自己脏污的满是血迹的手,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
  炤炤很爱干净。
  可那一次,他说她脏。
  炤炤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她直直地看着自己,声音都带着几分憨气和稚气,“仙君,我很爱干净,我不脏的。”
  她还说:“仙君,我在三重天的洞府里有一处很大的水池,那水池是由的瀑布冲凿而成,水特别干净,也特别清澈,冬暖夏凉。”
  “仙君,我很喜欢我的水池子,每天都会泡水,我不脏。”
  对于脏这个字眼,她很是耿耿于怀。
  如今想来,自己不配得到炤炤的喜欢。
  贺荆的脸色白得和死人一样。
  所以到了如今,他想要与炤炤结婚契,他想要与她永远在一起,他想要她成为自己的妻子时,她才是连看一看他是什么样的好奇都没有,她说她不要他。
  即便炤炤失去了记忆,他以为等炤炤再次看见他时,依然会喜欢他的。
  一阵风吹过来时,带来了一旁枣树的甜香。
  贺荆的眸色深了几分。
  卫漱,炤炤如今喜欢他?
  贺荆的脸色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琉璃色的眼睛此时如墨一样浓。
  他使了一个清洁术,将身上属于自己的和那些妖物的血迹清除干净,保留着炤炤的痕迹,然后去了竹屋里,拿了一个竹篮,去了一旁的枣林里。
  上面结的枣又大又红,看起来就很甜。
  ……
  武宣侯府前几日还是邺都里最高不可攀的贵胄,可如今,整个府门上都挂满了丧幡,那红墙高门上白白一片,纸钱隐约从里面飘出来,夹着里面的嚎啕大哭声。
  那些嘶哑的声音里都是浓浓的不舍,伤心,绝望。
  高贵妃身死被游街,武宣侯世子自戕于诏狱之中,不论是哪方面,对武宣侯府打击都很大。
  窦炤站在门前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的,府内这么伤心,她还拿着世子的血书尝试打探一些消息似乎太过于不妥了一些。
  “炤炤?”
  卫漱朝前走了几步,发现窦炤没有跟上,便回头看她。
  “师兄,我此时拿着血书上门是否不太妥当?”窦炤没有动,轻轻说道,圆圆的眼睛眨了一下。
  卫漱回头走了两步,“若不是你留下血书,这血书被皇帝知道公之于众的话,对于武宣侯府才是灭顶之灾,炤炤,你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师兄向来是惯着她的,黑的都能被他说成白的。
  窦炤犹豫了几番,还是决定上门,这个线索,她不想断掉,而血书是她敲开武宣侯府的一块敲门砖,否则平日里,武宣侯府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门口的小厮听说窦炤和卫漱是修仙界修士,又听说他们是为了世子的事而来,立刻就进去禀报给侯爷和夫人。
  没多久,就有人来引着窦炤和卫漱往里去。
  侯夫人之前失去爱女已是肝肠寸断,如今世子自戕,更是痛不欲生,此番听说有人上门为世子的事而来,强撑着身体让武宣侯搀扶着过来见客。
  武宣侯和其夫人见来人是一对男女,男的温润风雅,长身玉立自是风光霁月,而女的明眸皓齿,眼神清澈明亮,自有一股闺阁女子没有的灵气,不由多了些好感。
  窦炤仔细看了看武宣侯和侯夫人,发现侯夫人身上是带有一些似有若无的水灵气息的,但十分浅薄的血脉气息虽然很是微弱,但是她感觉到了。
  侯夫人的血脉里有苍龙血脉,虽不知过去几代,血脉已经极其微弱了,甚至绝对不能化龙形,也没有苍龙特有的天赋,可她的确是苍龙后裔。
  当初她初遇贺荆仙君那一次在鬼妖林遇见长者苍郁,她拖住仙君让长者跑了,但是一堆与长者曾经欢好过的女子活着的都留下了。
  会是当初她们中的某一个生下的后裔延续下来的吗?
  但苍龙子嗣繁衍并不易,同族之前尚且难,别提是与人族了,当初的确有好些女子有孕,但没有长者龙气护着,没有人能顺利生下孩子,何况当时她都给她们吃过一些药的。
  长者当时就想要她给他生下苍龙子嗣,只是这念头才起,就被贺荆仙君给破坏了。
  窦炤垂下眼睛,并没有说太多,简单将当时诏狱中的情况说了一下,便将血书递了上去。
  侯夫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手哆嗦着去接,武宣侯虽看上去比侯夫人镇静一些,但眼底的悲痛依旧清晰可见。
  “我儿啊!”
  侯夫人一看到血书上的字甚至是写着血书的那衣服料子就哭了出来,这衣服是她亲手所作,儿子的字迹她又怎会认不出来。
  侯爷过来一看血书内容,整个人一下子就老了许多,背都佝偻了一些,显然,对于兄妹两的一些事,他们知晓。
  “不瞒二位,我们师兄妹正在追踪一只大妖,而贵妃和世子怕是与这大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侯爷和夫人知晓一些情况,还请悉数告知。”
  窦炤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道。
  说这话时,窦炤还有些担心师兄会不会多想什么,毕竟,梦魔已经死了,内核都没留下,所谓的大妖是没有的。
  她偷偷朝着卫漱看了一眼,却见卫漱正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忽然窦炤心里就多了几分底气。
  至于这底气是什么,她自己都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