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什么正事儿啊？连个囫囵觉也不让爷爷睡。喂？喂？”
  商烨华直接挂了电话。
  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住得都不远，商烨华买了点儿保健品和营养品，去老人家里拜年。当年还没有计划生育，他有三个叔叔一个姑姑，两个舅舅和一个姨，除了他那对奇葩父母，大年初一，叔叔婶婶舅舅舅妈都在，两个老人家里都有一堆小孩儿热热闹闹的，每次都被长辈追着问婚姻大事，所以他从不多呆，坐了没两分钟就找了个借口出来了。
  开车到戚阳家的时候，正好四十分钟。
  戚阳蓬头垢面，死狗状歪在沙发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爷爷还没睡饱，起床气很重。”
  商烨华没搭理他，开门见山道：“我把公寓交给你的那些年，你租给了谁？”
  戚阳一愣，忍不住坐直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商烨华眯了眯眼，从戚阳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中，他就知道，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你先别管我问这个做什么，”商烨华跷着二郎腿，双手抱臂，看着戚阳，“我把公寓交给你这么多年，都没过问，够哥们吧。现在哥们只是问问你把公寓租给谁了，这都不行？”说着，他毫不客气地端走了戚阳刚倒的凉白开，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行，怎么不行，好吧……”戚阳伸手揉了揉了乱糟糟的头发，把心一横，“既然做了就不怕你知道，我……我拿来开动漫公司了。”
  商烨华一口水喷出来，喷了对面的戚阳一身。
  戚阳自小对动漫情有独钟，这他知道，他父母是搞房地产，从小不差钱，零钱大把大把地给，所以漫画书、各种机器猫、小龙人、葫芦娃、奥特曼、海贼王等等的玩具和手办，几乎塞满了戚阳的整个童年，所以中二期的戚阳心心念念的就是将来考大学考动漫专业，毕业以后开个动漫公司，把他童年时期的爱好变成毕生的事业。
  那样他就能一辈子和他心爱的动漫在一起了。
  但他们小时候恰逢计划生育最严格的时候，他爸妈就他一个宝贝儿子，还等着他将来继承家族企业，以停掉他所有的卡作为威胁，逼着他读了他完全不感兴趣的工商管理专业。
  商烨华以为他读了他不爱的专业，肯定要叫苦连天，没想到他没喊苦还没喊累，大学第一个学年下来，还拿了奖学金。那段时间戚阳的父母知道他们关系好，还悄悄打问过戚阳现在是什么想法，没想到戚阳连他也瞒着，闷声不响地憋了个大的。
  开动漫公司……
  怪不得从小不学无术，连高中都复读了一年的戚阳，突然对工商管理产生了兴趣，摇身一变变成了所谓的好学生，当时他还诧异了好一阵子，没少用这事儿拿他打趣，说戚儿童终于长大了。
  没想到戚阳是贼心不死，用他的公寓悄没声儿地开了个动漫公司，连他也蒙在鼓里。
  戚阳郁闷地撩起衣服擦了擦脸：“是房子、家具哪儿坏了？还是邻居找你告状了？不对……要告状早该告了，不至于过了三年才找你麻烦，这么说，是房子哪儿坏了？可是我明明让他们注意着呢啊，很小心了。”
  商烨华没理他的碎碎念，饶有兴致地问：“那现在呢？公司搬哪儿了？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
  戚阳立马像个瘪了的皮球一样，没精打采道：“破产了。”
  “噗——”
  商烨华一口水又喷了出去。
  这段经历大概是戚阳心里的黑历史，所以这么多年缄口不言，现在被迫告诉了他，说起来也不情不愿的，问一句答一句，挤牙膏似的。商烨华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差不多把整件事的经过弄明白了。
  戚阳大二那年，用他的公寓作为场地，拿他这些年攒的零花钱作为启动资金，在工商局注册了，开了一个小小的动漫公司。公司虽然小，但戚阳的心并不小，他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做成全中国乃至全亚洲最牛逼的动漫公司。他打定主意要出人头地、一炮而红，因此没从电视台外包的动漫业务开始做起，而是一开头就决定做个大的。
  他瞄准了当时刚刚兴起的腐女市场，决定做中国第一人，制作一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大上的本土系耽美动漫，因此花大价钱请了一个当时怀才不遇，但是画面极为唯美的耽美漫画家，请了国内顶级的动漫策划和制作团队来做前期策划和后期处理。
  为了保证故事的完整和画面风格的统一，每一帧图片都由该漫画家亲手绘制，大纲、故事版和分镜也完全出自这个拥有熊熊燃烧的腐女之魂的怀才不遇的漫画家，只是经过团队讨论之后做了微小的调整。
  那个叫鲁西的漫画家感觉自己怀才不遇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了伯乐，因此画得十分尽心尽力，废寝忘食。结果整个动漫才完成了一小半，漫画家多年未曾发作的心脏病突然犯了……当时公司所有人都下班了，只有鲁西一个人对着电子画板挑灯夜战，心脏病发作的时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也是他运气不好，手机刚好没电了，电话都没拨出去。
  第二天他们来公司的时候，鲁西的尸体都凉了。
  商烨华：“……”
  他都不知道，他的公寓竟然是凶宅，死过人。这么大的事情，戚阳竟然从来都没和他提起过，真他妈的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儿！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鲁西的家属要求高额赔偿，否则就上法庭。虽然不完全是公司的责任，但……不了解他的身体情况，还允许他加班，的确是我的错，而且一旦闹大了，老头子老太太何愁不听到消息，到时候揍不死我，”戚阳垂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说，“再说，鲁西的画风相当独特，普通画手模仿不了，再说我们只是集体讨论过大纲，具体的细节都在鲁西脑子里，没有鲁西，这个项目无论如何是做不下去了。但是前期为了这个项目，我几乎投入了全部的资金，现在项目搁浅，就算没有赔偿这事儿，我也拿不出钱来再弄一个项目了，那段时间我愁得觉都睡不着，实在没辙，只好申请破产清算。我这公司说得好听，其实也就是个皮包公司，固定的老板加员工就我和鲁西两个人，连制作团队都是从外面请的，把设备卖了卖，再加上没花出去的二期资金，全赔给了鲁西的家属，就这么……算了。”
  大概就是经过这个挫折，戚阳一直到大学毕业都再也没提过一句动漫的事儿，毕业之后老老实实进了家族企业，从给他爸妈当助理做起，老老实实地开始学习基本的企业运营和管理，到现在也能勉强独当一面了。
  除了疯玩的时候还是那么的不靠谱，戚阳平常也是个像模像样的有为青年了。
  只是他妈的……害苦了他这个发小。
  那个被他这个伯乐相中的千里马，也挺倒霉的，为了所谓的“知遇之恩”，连命也搭上了。
  商烨华心情复杂地看着戚阳：“动漫的成片儿还有吗？”
  戚阳愣了一下，眼睛一亮：“你要接手？你妈的娱乐公司要增加动漫业务了？”
  “接手个屁！”想到他穿成个小弱受，被系统逼着勾/引动漫男主的事儿，商烨华一肚子的火气没地儿发，“我问你动漫的成片儿还有吗？故事大纲呢？再废话揍你！”
  半个小时后，戚阳从他家的杂物间最下面，翻出了尘封的光盘、草图、大纲脉络本、场景设定和基本的角色建模。
  商烨华只扫了一眼角色建模，就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
  虽然一个立体一个平面，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画上的人。
  周天翊。
  怪不得周天翊的容貌和身材都如此完美，完美到连他这么挑剔的人都找不出一丝破绽，原来他根本就是漫画家按照人类的最高审美要求，而创作出来的动漫人物。
  第21章 苦逼的主角
  等商烨华将光盘塞进光驱，打开存有动画成片的文件夹才发现……戚阳还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所谓的“只完成了一小半”，其实只是一个仅仅三集半的开头，连配音都没有，纯无声动画。
  换句话说，这个戚阳口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大上耽美动漫”和宣传资料里“甜爆无数老夫的少女心的朝甜宠动漫”，只铺了个大致的背景，还没来得及“耽美”就结束了，更谈不上有任何甜宠。
  所以在故事结束的时候，那个人设中被周天翊宠上天的痴汉小受白梓辰，还在悲催地暗恋周天翊，惨兮兮地被各种刻意设定出来，等着小攻英雄救美的反面角色翻过来覆过去地欺负。最惨的是，周天翊还只把他当弟弟，对他一点儿心思都没有。
  简直是千古无人、后无来者的大虐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