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抬了抬眼，眉头拧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似乎是对抱没一会儿就被推开的不满。
  “怎么了。”他问。
  这是在问为什么突然推开他。
  “就是——”林书夏抓了抓头发，眼神飘移不太敢看他，小声解释，“有人过来了。”
  他们还抱在一起的话。
  不太合适。
  陈烬垂着眼皮，默不作声地盯着林书夏。
  视线落在她脸上，来回逡巡，像是在找什么。偶尔皱了下眉。
  林书夏太久没听到他的声音，刚一抬头，就看到陈烬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你……”林书夏一顿，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
  陈烬说：“我送你回去。”
  —
  女生宿舍是宜临大学每天夜里最热闹的地方，底下总是聚集着许多交颈鸳鸯。
  陈烬和林书夏走过来，正好撞见好几对浓情蜜意的小情侣在分别。
  女孩子走向宿舍，一步三回头的。拉开宿舍大门也不进去，转身又是挥手又是飞吻的，眼神紧紧地黏在了自己男朋友的身上。
  而另一边的小道上。
  女孩的胳膊挂在男生的后脖颈，正踮着脚索吻，不时有交缠的水声。
  相比于周围的黏糊劲，陈烬和林书夏就显得正常许多。
  两人并行的肩头距离都能再插进一个人了。
  空气中到处都是脸红心跳的声音。
  林书夏不太好意思在这样的环境下，和陈烬多待，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后，转身进了宿舍。
  身影经过一个小拐角，很快就看不见了。
  陈烬抬了抬眼，对周围的情况视若无睹。
  手里拿着一瓶热牛奶，不紧不慢地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
  热牛奶是林书夏刚才经过校园超市，进去里面买来的。
  她虽然没表现出来，但话语里有他似乎醉得不轻的意思，让他喝喝牛奶解解酒。
  小姑娘说那话脸都是红的，暗指他刚才拥抱的举动，偏偏自己又不太好意思再提起了。
  陈烬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怎么。
  书彤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对他也很好。
  一开始在酒吧，的确是因为书彤的原因，才会对林书夏格外照顾。
  可之后不久，那种“看在以前老师的面上照顾点她女儿”的心态，不自觉地发生了变化。
  高三那年，他确实把一个人打进了医院。
  那人也不是什么心理医生，是个和他们家有些牵扯的人，和他妈苏媛算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本来也不会产生什么交集，结果凑巧就诊于同一家心理诊所。
  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在诊所把对方打进了医院。同天警察勘破了一桩刑事案件，嫌疑人明确地指向了对方。
  只不过两件事情的时间点刚巧凑在了一起。
  传着传着，就变成了他冲进诊所把心理医生打了，结果对方反而进了监狱。
  多数人对此深信不疑，甚至因此忌惮他。
  陈烬也懒得解释，态度毫不在意，随便他人怎么想。
  但也是第一次，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那样一句话。
  “陈烬是一个挺好的人，我想他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
  那时候他是觉得有些好笑的。
  她根本不认识他，就因为那晚发生的事情，大胆又天真地判定他是个好人。
  可后来，男生宿舍楼下。
  明明可以对他的状态视而不见，都已经转身离开了，却还是犹豫着跑了回来；
  明明无措到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想让他吃点甜的缓和心情，还不忘添加一句“我想吃糖了”，让他不要有多余的负担。
  陈烬知道，有什么地方开始不一样了。
  后来，一桩桩一件件，都让这个不一样的分量在逐渐地加重。
  包括刚才的感冒药。
  甚至也可能在更早以前。
  陈烬自己都说不清，在林书夏闯进卫生间时，自己说的那句“不走？是想留下来看？”
  那不是他的性格会对一个陌生人说的话，哪怕这个陌生人他见过一面。
  或许是一见钟情。
  所以在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下意识地想要对她好。
  刚才抱她的那一下的确是冲动。
  但哪怕后来他看得再仔细，都没在小姑娘的脸上看到一点因为亲密接触该有的脸红和羞怯。
  小姑娘对他没感觉啊。
  这会说出口，估计只能得到拒绝，还会把人给吓跑了。
  陈烬低低叹了口气。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也会有畏手畏脚的一天。
  “亲爱的，我也想喝那个牛奶。”
  “你知道在哪买的吗？”
  “学校超市就有啊。”
  “好，都给你买。”
  情侣和他擦肩而过，亲密的交谈声一字不落地传了过来。
  陈烬面无表情，修长的手指撕开吸管上的透明包装纸，揉了两下捏在手心。
  垂眸插上吸管，下巴扬起一道流畅的弧线，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牛奶盒没两下就瘪了下去。
  以前不爱喝这玩意。
  但喝了一下，感觉也还不错。
  手机震动了下。
  经过绿色的垃圾箱里，随手一扔。白色的盒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无声无息地掉进了绿色的垃圾箱里。
  陈烬拿出手机，不紧不慢地点开。
  肖扬：【八一八宜大活招牌和他的小女朋友】
  肖扬：【链接】
  陈烬一向不玩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冷淡地点了个符号：【？】
  肖扬：【这帖子在说你和小学妹呢。我还没看内容就特地先发给你了。我这兄弟当的，真的是全世界都绝无仅有了。】
  陈烬点了进去。
  页面直接跳转，和上次肖扬在酒吧给他看的一样。
  帖子发布于十几分钟前。
  一楼是一张图。
  他刚才送林书夏回宿舍，两人并肩行走的照片。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角度刁钻，拍得也很模糊。
  但还是依稀能看出来是他们两个人。
  陈烬直接点了保存图片。
  指尖抵着屏幕，懒散地往下滑了滑。
  前面几条都还挺正常的，无非就是一些磕到了磕到了的言论。
  后面开始有些不正常了。
  【想不明白，陈烬是喜欢这个学妹哪儿？！】
  【我也想不明白。你说她长得漂亮吧，学校里比她漂亮的都多得是。你说她学习成绩好吧，人家是播音专业的，呵呵哒】
  【楼上的倒也不必专业歧视，能考进宜临大学的分数都不低。林书夏是我直系学妹，是今年播音专业第一名进来的，同时代表整个传播学院新生致辞，文化分可能都比楼里不少人都要高。】
  ……
  【可能陈烬就喜欢钓系海王吧。】
  【——接上面。半个月前传播学院新生讲座，某传播学小伙和某播音美女相谈甚欢，美女一边和小伙聊天，一边还要应付手机里查岗的学长，怕也是累及怕及了。】
  【……楼上的能好好说话不？！】
  【陈烬你等我！我去进修下海王课程！就去和你告白！！】
  【楼上是认真的吗？！喜欢陈烬的一大堆，但好像真的没人敢和他告白！！】
  【无几把语！嫉妒人家女孩子也没必要造谣吧！我那天就在讲座现场！还坐在附近！明明就是男生硬生生搭讪的！人女孩子客气地回了几句话而已！！】
  ……
  陈烬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