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柯景行守在病房外，谭秋雨在别墅里休息着。
  想来是这一阵子太过劳累，谭秋雨竟然直接睡了一天的时间。
  即使夜幕降临，她仍然沉睡着。
  章天录睡在床上，忽的觉得一阵难受感袭来，浑身上下充满了痛楚。
  他想喊，却根本喊不出声。
  或许，他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所以在挣扎了几下之后，他放弃了抵抗。
  章天录任由痛感袭击着自己，让自己忍受着这难以言喻的痛楚。
  他处在恍恍惚惚之中，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章天录躺在病床上，看见了柯景行背对着自己，守在门外。
  他望着天花板发呆，那洁白的天花板像极了葬礼时的花。
  忽的，章天录突然露出来莫名其妙的微笑，那笑容怪异，却带着温暖和欢欣。
  他想起来他和乔姨相识相知相爱的全部过程，他想起来他和乔姨是如何坠入爱河的。
  他回忆着乔姨的笑容，想象着乔姨还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那样的时刻，虽然是不存在的，但章天录能够幻想出来。
  他们一定会好好地珍惜彼此，因为他们已经错过了太久的时间。
  章天录想着，眼角不自觉地被浸湿，漫出来泪水。
  乔姨如果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很高兴他和谭秋雨相遇的这些事情。
  甚至，他们很有可能会生活在一起，一起帮助谭秋雨成长起来，帮谭秋雨阻挡那些外界的风风雨雨。
  章天录的笑容越发地欣慰，他以为这些终有一天会实现的，但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而已。
  不过，现在谭秋雨身边有了柯景行的保护，他也能够放心了。
  想着想着，章天录好像看到了乔姨的脸，看见乔姨朝自己微笑并且缓步走来的脸。
  那想象里，乔姨不是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而是当初第一次相遇时，那羞涩懵懂的少女。
  而他也不是如今这般的沧桑，而是饱含阳刚之气的少年。
  既然不能再见的话，那就回到当初初见的时候。
  那一定很美好。
  章天录拉住了乔姨的手，和乔姨一起漫步在河边，一起嗅着空气中樱花和海棠的味道。
  柯景行坐在门外，看着文件。
  当他听到这病房里传来的心电图机的急救声时，柯景行猛地冲进了章天录的病房里。
  “章先生！章先生！”柯景行仓皇地呼唤着章天录，企图把章天录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但奈何，还是晚了一步。
  或者说，章天录是心甘情愿离开的。
  他盼望着和乔姨再相聚，这样的离别让他肝肠寸断，活得痛苦极了。
  “医生！医生呢？快过来！”
  “医生！医生！”
  柯景行看着那条线还是变成了一条直线，没有任何的起伏的时候，他彻底地慌乱了。
  他只是有不好的预感，可是他真的没想到，章天录到最后竟然还是死了！
  他该如何跟谭秋雨交代？他该如何解释给谭秋雨？他又该如何让谭秋雨从这打击里走出来？
  柯景行也一向敬重章天录，他也希望章天录能够好好地活着，而不存在任何的私念。
  医生也极速赶来，但结果还是一样，他们也无力回天。
  医生看到了章天录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缓缓说道：“柯少爷，或许，这也是章先生自己的选择。”
  柯景行自然知道医生的话是何用意，“我明白了。”
  当他冷静下来看到章天录那舒缓的神情的时候，他也是惊讶的。
  也许，对章天录而言，这不是一件坏事。
  当晚，走廊里充满了哭声，而谭秋雨的哭声最为撕心裂肺，好像活生生地要把人的难过都给逼出来一样。
  谭秋雨趴在章天录的身上，紧紧地拉着章天录的手，看着章天录的脸发呆，仍然不敢相信一向最宠爱自己的师傅这下是真的彻底离开了自己。
  眼前的一幕好像在梦里，好像这一切都是虚幻的假象。
  谭秋雨的目光是呆滞的，但那难过的眸子里还是有眼泪掉下来，像是葡萄珠一样。
  “师傅，您不是答应我等到出院就来参加我和景行的婚礼吗？您为什么还是违约了？”
  “师傅，难道我不是您最喜欢的徒弟了吗？”
  “师傅，您为什么要骗我呢？”
  “师傅，您醒醒啊，您醒醒啊，您现在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您现在是在演戏对不对？师傅，您的演技一向很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谭秋雨晃了晃章天录，章天录的另一只手从白色的单子里露出来，搭在外面。
  谭秋雨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大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人觉得窒息，也让人觉得喉咙都透不过气来。
  柯景行看见谭秋雨这般伤心，再看一眼面色苍白的章天录，终究还是红了眼眶。
  “秋雨，或许你师傅是愿意的，你看他的嘴角还带着笑意。”
  “可是师傅他怎么忍心抛下我？他怎么忍心让我经历这些？他答应过我的，他明明答应过我的，不会再抛下我的。”
  “为什么都要离我而去？为什么都要离我而去？为什么！”
  谭秋雨哭着，直到嗓子都哭得嘶哑，眼泪都流尽了。
  章天录的葬礼上。
  谭秋雨盯着红肿的眼睛，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束白花。
  她作为章天录的独门弟子，自然是要承担起来这个责任的。
  章天录生前所来往的人很多，前来吊唁章天录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川流不息。
  不少人进门看到章天录的黑白照片，便是忍不住地一阵哭泣。
  听到那些人对师傅的怀念，谭秋雨的眼泪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掉下来了。
  而柯景行全程主持着相关的事宜，虽然冷着脸，但已经尽最大力地将较好的态度展现给面前的人。
  他不能在章天录的葬礼上也让人觉得他待人不周，这是他能做到的尊重章天录的最好的方式。
  谭秋雨低着头，眼眶里的泪珠掉下来，打湿了手里的花。
  “秋雨，节哀顺变。”
  “是啊，不要太过于伤心，你师傅的事业还需要有人支撑起来。”
  “秋雨，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