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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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而生 更新:2022-09-09 07:36 字数:4162
“邵瑜,法总的监察还在这里,你注意一点形象!”一个满面威仪的中年男人沉声呵斥道。
邵瑜目光回望这个中年男人,只见对方穿着一身制式服装,和邵瑜身上的倒是同一个款式,只不过中年男人身上这一件,明显级别更高。
男人双眼虽然浑浊但眼神却如利剑,一张脸上最惹人注意的,便是那个明显不似华夏人的鹰钩鼻子。
果然是个混血儿。
邵瑜心下这样想着。
而这个人也是邵瑜本次的任务对象:法租界总华捕邵爱法。
邵爱法训斥完邵瑜之后,接着转头看向一旁的外国人,立时一改之前面对邵瑜时的霸道,变得如同春风一样和蔼。
“大人,这个邵瑜太不像话了,对待本辖区的人态度实在恶劣,他年纪小,火气却大,这样的人如果当了巡长,只怕会坏了法国人的名声。”邵爱法用十分生疏的法语说道。
一屋子的人,听着顶头上司说法语,虽然听不懂,但却觉得邵爱法十分厉害,因而这屋子里除了邵瑜以外的所有人,面上都是一副十分惊叹的模样。
那外国人听了邵爱法的话之后,立马皱眉看向邵瑜,眼神中满是不赞同。
邵瑜听明白了邵爱法说什么,但面上却没有半点惶恐的神色,而是说道:“这两个人虽然吵得凶,但实际上不是什么大事,去案发现场看一看,也就能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而他们光吵架不说事,只会耽误案情的进展。”
邵瑜忽然出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很快他们这些不懂法语的,也意识到邵瑜说的似乎也是法语,光凭语速,他们也能听出来,邵瑜说法语似乎比邵爱法还要流利。
[杠精值:+20]
邵爱法此时也是一脸惊讶,他似是没想到自己这个表侄子,竟然还藏得这么深。
那外国人却是一脸惊喜,说道:“那这个案子你能解决吗?”
“去案发现场看一眼,大概率就能明白,你要和我们一起去看吗?”邵瑜问道。
那外国人摇了摇头,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相信你,你办案的水平,在整个法租界都是出了名的。”
外国人说完,转头看向邵爱法,说道:“你如果早说邵瑜会法语,哪里还需要监察,直接就可以定下了。”
邵爱法心下沉甸甸的,但来监察的法国人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谄笑着说道:“这孩子是个藏得住事的,让您见笑了。”
那外国人什么也不问了,刷刷的在手中的本子上写了什么,然后不住的朝着邵瑜点头,等到离开的时候,面上还是笑容满面的。
邵爱法落后外国人一步,走到邵瑜面前,沉声问道:“你会法语怎么不告诉我?早告诉我这些,哪里还会有这么多事,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外国人要来监察一日的事,您也没有提前告诉我呀,表叔。”邵瑜笑着回道。
原身正卡在从巡捕升任巡长的关键时刻,身为表叔的总华捕,不仅没有顺势帮上一把,反而还在背后压了一手,这一次的法总派人监察一日,原本是打算走个过场,就给邵瑜升职,但因为邵爱法在背后这些小动作,闹得原身又等了三年,此终于提上巡长。
[杠精值:+10]
邵爱法此时看着这个表侄子,脸上又是露出从前一贯的笑容,他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
“你这样厉害,看来也不需要旁人特意关照。”邵爱法语中满是威胁。
邵瑜依旧笑嘻嘻的,说道:“我向来也没受到旁人多少关照,反而还被旁人压了很久,您说对不对呀,表叔?”
[杠精值:+10]
邵爱法眼神阴沉,死死的盯了邵瑜五秒钟,紧接着嘴角轻扯,给邵瑜诠释了一个皮笑肉不笑。
“年轻人,未来还长着呢,话不要说得太死。”
邵爱法本来说完就要转身,但邵瑜回嘴回的飞快:“年轻人至少还有路,可等着某些老年人的只有死。”
[杠精值:+30]
邵爱法双眼微微睁大,看着邵瑜的目光像是一个死人一样,但很快,他又笑了起来,说道:“你把耍嘴皮子的功夫,用在办事上,何至于到现在还要这么努力争一个小巡长的位置。”
这一次说完,邵爱法一点都不给邵瑜继续回嘴的机会,直接转身就往外走。
邵瑜目送这个表叔离开之后,身旁的那些人,这才突然一拥而上。
“邵公子,邵总跟你说了什么?”
“是不是你要升巡长啦?”
这些人碍于邵爱法的威严,刚刚不敢靠近,此时见人离开,才全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对着邵瑜发问。
“邵总可是邵公子的亲表叔,还受了邵家那么大的恩惠,邵公子当巡长的事情,肯定是板上钉钉了!”
邵瑜只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子酸味,转头看向这个说话的人。
钱二狗见邵瑜看向自己,立马吓得缩了缩脖子。
他身旁的陈小毛一巴掌重重的打在钱二狗的头顶,说道:“二狗你酸什么酸!有本事你也有个当总华捕的亲表叔!不对,有本事你也像邵公子一样,那么会破案!”
“我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钱二狗依旧是那副酸溜溜的口吻,但心里却认定,邵瑜如果升巡长,一定是因为表叔帮忙,而不是邵瑜靠着自己的真本事。
邵瑜对着这个酸精却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而是笑着说道:“邵总本来觉得我还太年轻,火气大,容易坏事,所以想压一压,但是那外国人一看我会法语,其他的就不问了。”
钱二狗和陈小毛听了这话,微微一愣,虽然邵瑜口中,邵总似乎是好意,但听起来怎么就让人觉得不对味,就好像邵总在刻意打压邵瑜一般。
但两人毕竟是小卒子,就算心里打着小算盘,也不敢直接说出来。
“邵总,邵总他也是为了你好……”陈小毛弱弱的说道。
“不管那么多了,先把眼前的事做好。”邵瑜说着,目光看向那两个吵架的。
刘大见那些人已经离开了,单独面对邵瑜,让他觉得有些害怕,顿时吓得缩了缩脖子。
“心虚了?”邵瑜问道。
被邵瑜死死盯着的刘大,此时面上写满了慌乱,但他还是梗着脖子说道:“我有什么心虚的,我家的钱丢了,一定是赵三偷的,他跟我是对头,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
赵三此时气得面红脖子粗,十分暴躁的说道:“就你那穷家破灶的,哪里能有两百块钱,你是不是在讹人!”
“胡说,少瞧不起人,我家就有两百块钱,就是被你偷了!”刘大气呼呼的说道。
“走吧。”邵瑜说道。
刘大一愣,左右看了看,问道:“去……去哪?”
邵瑜皱眉:“去你家啊,不然你以为去哪?送你蹲班房?”
围观的巡捕们立时笑了起来。
赵三立马扯着刘大往外走,说道:“今天我就要去看看,你那破家里,到底在哪藏了两百块钱!”
邵瑜拉了钱二狗和陈小毛,三人跟在赵三和刘大的身后。
这两人住在同一条弄堂里,做了多年对门的邻居,同样也吵了很多年的架。
十来分钟后,终于到了目的地,邵瑜微微抬头,看着这条小巷子上的招牌:新闸里。
沪城法租界里这样的弄堂很多,似乎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弄堂里住着不少人家,看着这些或穿着长衫或穿着旧式大褂的人们,满满的民国气息,似乎要朝着邵瑜脸上铺面二来。
当邵瑜带着两个巡捕走进这条小巷子的时候,里面的居户也没有多少害怕,而是伸着脖子看着这一行五人,将国人爱看热闹的毛病发挥的淋漓尽致。
“巡捕房办案呢,闲杂人等回避一下,回避一下!”钱二狗很凶的喊道。
围观的居户们立马躲进了屋子里,他们虽然躲进去了,但眼睛依旧向外瞟着,眼神中也没有多少慌张,反而满满都是好奇。
巷子的尽头,是一个单门独户的人家,此时这人家和里弄其他开着门的居户不一样,他家白天大门紧闭,门上也没有上锁,倒是显得有些奇怪,让邵瑜多看了一眼。
而刘大的家,就在巷子中部,赵三的家正好在刘大家对面。
“你家的钱一直放在什么地方?”邵瑜出声问道。
刘大指了指屋子里的一个柜子。
那柜子上本来上了锁,但现在却被人暴力用东西砸开了。
“什么时候被偷的?”邵瑜又问道。
“昨天晚上。”刘大想也不想的说道。
邵瑜点点头,接着凑到钱二狗和陈小毛身边,低声跟两人交代了几句话。
两人听了交代,看了刘大一眼,然后立马往屋子外面走。
邵瑜走近两步,凑到那柜子门前,打开柜子,铺面就闻到一股有些奇怪的味道,邵瑜眼神一凝,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纸来,仔细的瞧了起来。
“什么味道?”赵三皱眉问道。
“你管什么味道!”刘大没好气的说道,此时目光紧张的看着邵瑜。
邵瑜笑了笑,将那张纸放了回来,然后捏了捏那被敲开的铁锁铰链,感叹道:“这人可真够用力的。”
刘大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望着这个柜子的眼神中满是可惜,说道:“巡捕阿哥,你看这赵三,偷钱就偷钱,还要毁掉我一个柜子,真是浪费钱哦。”
“胡说八道,谁偷了你的钱,你还要不要脸!”赵三指责道。
“你要是没偷我钱,那你今早上,怎么会突然阔气起来,还不让婆娘做早饭,非要在外面买着吃,你还说不是因为你偷了我的钱!”刘大指责道。
“阔绰怎么了,我昨天发大财了不行吗?孩子们想吃,让他们开开荤怎么了,我发我的财,要你管那么多!”赵三理直气壮的说道。
“别吵,真有火气你们先打一架。”邵瑜说道。
两人原本正互相拿手指着对方,听到邵瑜这话又是一愣,但紧接着,赵三就跑回了家,等他再次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捏着一根棍子。
“巡捕阿哥,我这个人其实凶得很,您别害怕,我只针对他,不针对你。”赵三话虽然这么说,眼神却满是期待的看着邵瑜,似是想等着邵瑜将自己拦下来一样。
刘大见赵三都拿了棍子,他在家里左右看了看,也拿了一根锤子出来,指着刘大说道:“打就打,有本事你动手啊!”
“你说动手就动手啊,我动手了你转头又告我打人怎么办!”赵三说道。
刘大立马说道:“你动手,你动手了我保证不去告你,有本事你动手啊!”
邵瑜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微微歪着头,一脸兴味的看着这两人之间的骂战。
“你先动手,为什么不是先来!我也保证不告你!”赵三这样说,显然是失了底气。
但他的对手,却也同样没什么底气,此时一脸慌张,似是生怕赵三会动手一样。
邵瑜就看着两人手里拿着东西,指着对方,逆时针转了一圈,又顺时针转了一圈,两人还是互相斗鸡眼一样依旧单纯指着对方,并不动手。
“行了,你俩唱二人转呢,打不起来就别装样子。”邵瑜说道。
两人心底全都松了一口气,嘴上却是得理不饶人。
赵三:“要不是巡捕拦着,我早就打死你了!”
刘大:“呸,你才是巡捕救了一命!”
两人嘴上依旧骂骂咧咧,身体却十分维持着不能动手的距离,既怕自己对对方动手,也怕对方暴起伤到了自己。
这时候,跑到外面问话的钱二狗和陈小毛也回来了,看到眼前这场景,两人也不觉得稀奇,毕竟他们虽然是巡捕,但日常就是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沪城的人吵架吵得确实凶,但真正能动手的,只有极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