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绝看着韶华，那一双眸子，透着一抹讳莫如深的冷。
  韶华也在打量他，毕竟许久不见，只觉得他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
  萧若蕊仰头瞧着，歪着头笑了笑。
  慕容绝撞上萧若蕊那笑得格外明媚的笑容，轻咳了一声。
  这咳嗽声，反倒引起了韶华的注意。
  慕容绝敛眸，低声道，“怎么了？”
  荣华愣了愣，又觉得是自己想错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她暗自觉得好笑，只是说道，“不知三殿下召见臣妇前来，所为何事？”
  “沈三公子要过些日子回京，近来若有难处，沈三少夫人大可来我。”慕容绝沉声道。
  韶华倒是没有想到，沈煜竟然让慕容绝给他传话，她不禁暗自自嘲起来，他果然与这位三皇子更亲近啊。
  “倘若真的有难处，臣妇必定会来。”荣华收拾心情，抬眸看向慕容绝说道。
  慕容绝瞧着她如此说，微微点头，而后道，“我还有要事入宫，便不送了。”
  “臣妇告辞。”韶华缓缓地起身，行礼之后便离去了。
  慕容绝也只是冷冷地点头，只是让她便这样离去了。
  “大小姐，这三皇子到底是何意？”巧凤不解地看着韶华问道。
  “沈煜怕是短时间内不会回来。”韶华淡淡道。
  “那三皇子之意是，日后你有何事儿便寻他？”巧凤看向她说道。
  “嗯。”韶华点头，“看来，京城内是要刮大风了。”
  “可是皇上那处？”巧凤小心地问道。
  “我们先回去吧。”韶华低声道。
  “是。”巧凤恭敬地应道。
  韶华回了沈家，却在想着另一件事情。
  沈煜不回来，想来南边那处还需要筹谋。
  只不过，慕容绝与他之间的关系，早晚有一日会被戳破，到那个时候该如何呢？
  她有些头疼地轻揉着眉心，过了许久之后才开口，“淳王妃现在何处？”
  “自从大公子说过之后，奴婢便派人暗中去找了。”巧凤看着她道，“不过并未发现踪迹。”
  “不妨事儿，盯着沈大夫人就是了。”韶华淡淡道。
  “是。”巧凤恭敬地应道。
  不过韶华如今还是觉得事有蹊跷，毕竟，淳王妃以身犯险，又是为了什么？
  沈落原本是想来寻她的，得知她身子不适，便又折回了。
  萧若蕊因萧大夫人的事儿，有些精神恍惚。
  萧砗无奈，只好将她送了过来。
  萧若蕊看着她，“姐姐，母亲真的能好？”
  “鸿鹄先生已经到了。”韶华却也一时间说不好了。
  不过，瞧着萧若蕊那哭红的双眼，“若是有一日，你要离开，你可是愿意？”
  “不。”萧若蕊摇头，“母亲呢？”
  “如今也只能等消息了。”韶华叹了口气。
  不日，鸿鹄先生便到了。
  “如何了？”韶华看着他问道。
  “大限将至。”鸿鹄先生摇头道。
  “可知晓是何人所为？”韶华继续问道。
  “这萧大夫人所中之毒，乃是天下奇毒，无药可解，而且，下毒之人，应当是南岳的人。”鸿鹄先生道。
  “怎会是南岳的人呢？”韶华愣了愣。
  “正是。”鸿鹄先生点头道。
  韶华沉默了良久，接着道，“我知道了。”
  “萧大夫人还有多少光景？”韶华看向他问道。
  “不过半月。”鸿鹄先生如实道。
  萧若蕊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她没有想到，母亲会一早便离开她。
  萧砗在一旁看着她，也只能静静地看向鸿鹄先生，“当真是南岳？”
  “不错。”鸿鹄先生点头。
  “难道是吴珵？”萧若蕊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也说不准。”韶华继续道，“你且回去吧，好好陪陪萧大夫人。”
  “嗯。”萧若蕊重重地点头。
  萧砗看着她，“你这处？”
  “若是真的有事儿，我会去寻你的。”韶华温声道。
  萧砗也明白，现在，萧家出了这等事儿，想来是有人想要暗中阻止与警告萧家罢了。
  可是，却赔上了母亲的性命，这是萧砗万万不能忍的。
  沈欢死了，沈大夫人悲伤之余，并无过多的感伤。
  她还是将这笔账算到了韶华的身上。
  韶华等萧若蕊与萧砗离去，这才看向鸿鹄先生道，“外祖母那处，可有几年的光景？”
  “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怕也是回天乏术了。”鸿鹄先生摇头道。
  韶华敛眸，眸底溢满了悲伤。
  凌老夫人便这样走了，如同当面的席老太太，还有谢家，沈家，萧家，袁家的老夫人。
  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鸿鹄先生看着她，“眼下，看似平静，却也是波涛汹涌，你还是早做准备吧。”
  “嗯。”韶华点头。
  鸿鹄先生拱手道，“属下告退。”
  韶华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深吸了口气，“去凌家。”
  “是。”巧喜瞧着她眼眶泛红，想来不是好事儿。
  一路上，韶华缄默不语。
  等到了凌家，谢兰正在等她。
  “老夫人……”谢兰看着她。
  韶华嘴角一勾，“我知道了。”
  “当真没有法子了？”谢兰抓着她的衣袖问道。
  “嗯。”韶华点头。
  凌老爷正在等她，见她过来，“想来鸿鹄先生与你说了。”
  “是。”韶华还是习惯唤他父亲。
  凌老爷便也默认了。
  这些时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母亲对此也是只字不提，想来是一早便做好了准备。
  凌老夫人见她来了，笑看着她。
  韶华缓缓地上前，行至床榻旁，眉眼含笑地看着。
  她轻唤道，“外祖母。”
  “倒是没能瞧见你生儿育女了。”凌老夫人伸手握着她的手。
  韶华敛眸，低声道，“是韶华的错。”
  “傻孩子。”凌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你母亲走的时候，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给了你，这些年你受苦了。”
  “是韶华没有做好。”韶华眼角泛酸。
  “傻孩子。”凌老夫人捧着她的脸颊，“我也该去陪你母亲了，她也等得着急了。”
  韶华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过了许久之后，却瞧见凌老夫人含笑地合上了双眸。
  再多的话语都不曾留下，只是这样安详地离去了。
  韶华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谢兰见状，即刻靠在凌天的怀中，泣不成声。
  柳氏看向凌老爷，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才发现，原先的自己是多么多懦弱。
  这些年来，她甚至羸弱，府上的事儿也都是老夫人在打理，她这个儿媳，做的的确不好。
  一时间，凌家老夫人去了消息，很快地变传遍了整座京城。
  凌老夫人故去，灵柩是要抬回凌家祖籍的。
  如此，凌老爷也可顺理成章地离去，而皇帝有心要将凌家留在京城作为人质，怕是不成了。
  韶华却觉得这也不过是有人想要借机让凌家远离京城，这样，韶华这处便少了一份助力。
  只是如今，她也只能任由着如此。
  凌老爷临行之际，还是与她说了许多，最多的便是，若是京城内有了异动，便将瞕目山重启。
  韶华知晓，瞕目山内的秘密迟早是要被揭露的，可是，如今却不是时候。
  毕竟，五皇子还没有动了造反的心思，又或者是，吾皇出自有了另外的算计。
  而慕容绝回来，也不知晓到底要做什么？
  一月之后，凌家众人抬着凌老夫人的灵柩离开了京城。
  这一日，韶华亲自前往城门相送，她如今已嫁做人妇，自然不能跟随着前去。
  桓清月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旁。
  “你在想什么？”她低声问道。
  “二嫂。”韶华转身看着她道。
  “这下，你我当真成了一家人了。”桓清月笑了笑。
  如今瞧见桓清月的人，也都将她当成了谢家的二少夫人，却也不会说她乃是从前的公主。
  这本就不是桓清月所求，却也无可奈何之事。
  “我与你，当真能一心？”韶华却不曾忘记，她的野心。
  “萧大夫人怕是也不成了。”桓清月淡淡道，“如今，这京城内到底不同了。”
  “世事无常。”韶华慢悠悠道。
  她看着远处，站在城楼上，俯瞰整座京城，不知为何，看到的却都是凄凉。
  她合起双眸，沈煜当真没有回来。
  而她却不曾去寻过慕容绝，只是独自在这处等待着。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在等什么，只是觉得，她应当如此。
  桓清月见她如此，笑而不语。
  二人下了城楼，却瞧见萧若蕊急匆匆地赶来了。
  “怎么了？”韶华想着，这个时候，她不是应当陪着萧大夫人吗？
  “姐姐，母亲不见了。”萧若蕊仰头看着她，忍不住地哭着。
  韶华愣了愣，想着怎么可能呢？
  萧大夫人怎会突然不见呢？
  “是真的。”萧若蕊拽着她的衣袖，“整座府上都被翻遍了，姐姐，母亲是被掳走了吗？”
  韶华看向桓清月，“我先告辞了。”
  “好。”桓清月点头。
  目送着韶华离去，她也只是静静地上了马车，离去了。
  萧若蕊看着她，“当真不在，你说母亲会被带去哪里呢？”
  “等等。”韶华似是想到了什么，“去沈家。”
  “现在？”巧凤不解。
  韶华点头，“嗯。”
  巧凤便吩咐车夫，回了沈家。
  她径自去了沈大夫人的院子。
  沈大夫人似是一早便知晓她要前来，淡淡道，“今儿个这是吹的什么风，竟然将谢大小姐刮来了。”
  谢大小姐？
  韶华瞧着沈大夫人如此说，便知晓，她这是有心嘲讽，显然是不将她与沈煜放在眼里。
  根本不承认沈煜是沈家的人。
  韶华也只是上前道，“侄媳见过大伯母。”
  “不敢当。”沈大夫人想起沈欢的死，又想起如今她在沈家的境遇，便气愤不已。
  对韶华怎么可能有好脸色呢？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客气了。”韶华走上前去，“萧大夫人在何处？”
  “怪了，她在何处，我怎么知道？”沈大夫人慢悠悠道。
  韶华深吸了口气，“看来沈大夫人是不愿意相告了。”
  “不知。”沈大夫人并不理会。
  韶华勾唇一笑，而后道，“如此也好，我也懒得去理会沈戢的死活了。”
  “你此言何意？”沈大夫人一愣，缓缓地起身看着她。
  韶华慢悠悠道，“难道沈大夫人不知晓，沈戢暗中与五皇子勾结，坐实了不少罪状，今儿个一早，五皇子被弹劾，更是将沈戢拖下水，怕是，五皇子为了自保，必定会将所有的罪责推给他。”
  “这不可能。”沈大夫人不可置信。
  “是与不是，等大伯回来，大伯母一问便知。”韶华慢悠悠道，“若是萧大夫人有个万一，沈戢也不必回来了。”
  韶华说罢，便带着萧若蕊离去。
  沈大夫人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姐姐，你为何认为是沈大夫人所为呢？”萧若蕊不解。
  “沈欢在萧家这么些年，难道不知晓萧家有多少密道吗？即便不知，却也会自个暗中打通一条的，这也是为了日后活命，沈大夫人焉能不知？”韶华接着道，“想来，她已经将这密道告诉了旁人，那人是想要借此引我上钩。”
  萧若蕊沉默了良久，似是想到了什么，“是……淳王妃。”
  “嗯。”韶华点头。
  “可是，沈戢的事儿？”萧若蕊继续道，“五皇子不傻，若是他真的将沈戢推出去，那么沈家与五皇子也算是撕破脸了。”
  “这沈家，也不止沈戢一个儿子，更何况，沈家未来的家主并非是他。”韶华低声道，“即便沈家主不愿意，却也抵不过沈家的长老。”
  萧若蕊仰头看着她，“那五皇子之事，可是姐姐所为？”
  “不是。”韶华摇头。
  “那会是谁？”萧若蕊不解。
  “如今回来的是谁？”韶华慢悠悠道。
  “可是三皇子瞧着素日不抢不争的，怎会？”萧若蕊不解。
  “他蛰伏了这些年，难道不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利？”韶华冷笑了一声，“这些年来，他被远方到南边，而五皇子在京城受尽了宠爱，你当真以为这皇位就是五皇子的？”
  “可是，皇上真的会放权？”萧若蕊直言道。
  韶华摇头，“不会，当年，他能登上这皇位，必定不光彩，倘若不是暗中勾结了北蛮……”
  “难道皇上也觊觎瞕目山的宝藏？”萧若蕊当下便明白了。
  “也不知这东西到底有何紧要的。”韶华并未去瞕目山内将东西拿出来，可是，皇上费劲了心机，为的就是这个。
  韶华一时间也猜不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过，如今沈戢，怕是再无法翻身了。
  慕容绝突然对付沈家，想来，是想尽快地解决了五皇子，又或者是逼迫五皇子自己动手。
  韶华暗自想着，倒也不耽搁去寻找萧大夫人。
  萧砗也赶了过来，看着韶华道，“看来你有消息了？”
  “淳王妃所为。”韶华肯定道。
  “我也猜到是她。”萧砗道，“母亲时日无多，我也不能让她便这样受尽屈辱走了。”
  “萧大哥，眼下最大的突破口便是沈大夫人。”韶华接着道，“朝堂之上的事儿，你可知晓了？”
  “三皇子动手了。”萧砗看着她道，“怕是日后，还会有热闹瞧。”
  “难道真的要让我去找他不成？”韶华却憋着一股劲儿，不愿意去找他。
  萧砗看着她，“你当真不去？”
  “嗯。”韶华点头，“反正，如今盯着沈大夫人就是了。”
  “若是她咬紧牙关也不肯吐露呢？”萧砗道，“或者是她压根不知道呢？”
  韶华摇头，“那我便以身犯险啊。”
  不知为何，萧砗瞧着她这幅模样，只觉得好笑。
  韶华见他嘴角有明显的抽动，挑眉，“放心吧。”
  萧若蕊仰头看着他二人，双手叉腰，“都什么时候了。”
  韶华捏着她气鼓鼓地脸颊，“走吧，我去就是了。”
  萧若蕊这才勉强消了气，“早这样，不就成了。”
  韶华知晓，眼下最快寻到萧大夫人，只能去找慕容绝。
  沈大夫人也没了法子，毕竟她只告诉了人家密道，却不知晓他们抓的人竟然是萧大夫人。
  如今萧大夫人不见了，沈戢又出了事儿，万一五皇子真的要将沈戢推出去，那么她该怎么办？
  如此一想，沈大夫人也是坐立不安。
  韶华出了沈家，萧砗并未陪着她前去，而是带着萧若蕊回了萧家。
  萧若蕊一脸哀怨地看着，也只能暗自叹气。
  “你去了也只是添乱。”萧砗低声道。
  “谁说的？”萧若蕊不服气道。
  萧砗接着道，“父亲那处发了一顿脾气，也只有你能去劝劝了。”
  “哦。”萧若蕊闷闷道。
  “好了，这热闹什么时候不能瞧？”萧砗安慰道。
  萧若蕊也只能低着头，有些热闹，怕是日后都瞧不见了。
  韶华到了三皇子府上，门口的侍卫恭敬地迎她进去。
  “看来三皇子是一早便知晓您过去。”巧凤看着她道。
  “哎。”韶华重重地叹着气。
  想着过往，她与慕容绝似乎总有牵扯不断的关系，可是，如今她既然已经成为了沈三少夫人，与他似乎还是剪不断理还乱。
  她也只是被侍卫引着往前，直等到到了大殿，便瞧见慕容绝正端坐着，手中还拿着一封密函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