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又把问题重复一遍。
  大卫略带怪异的眼神看他，“你们华夏人都喜欢询问年龄吗？”
  在他的国家，这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视线掠过那一头蓬开的白发，周奕目露嫌弃，冷笑着吐出一个字——“老。”
  大卫：“……”
  “离我女人远点。”
  “你女人？”
  “韩朔。”
  “嘶……”
  “还有，她不喜欢老白菜梆子。”这句，周奕说的是地道京话。
  大卫一脸懵然：“what？！”
  捞拜裁……膀子？
  什么东西？
  周奕压根儿没搭理，自顾自说完，“她喜欢我这种年轻力壮的大狼狗，understand？”
  大卫想说no，可是迎上对方狠戾的眼神，下意识就点了头。
  冷笑一声，周奕大步离去。
  就这种货色还想跟他抢女人，什么玩意儿？
  不过，那份合约……
  周奕攥紧拳头，该死！
  夜辉月那个老不要脸的。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准备把人挖过来的时候，却得知韩朔要走——
  “摩洛哥？！”
  amy后颈泛凉，“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周奕撩起眼皮，冷冷看了她一眼。
  amy不敢隐瞒：“chole跟好莱坞工作室签了活约，而非死契，区别于一般的明星合同，她不卖给经纪公司，只按作品来签。摩洛哥盛产文艺片，应该是有好的剧本，她才会过去。”
  且文艺片多数奔着拿奖去的，足见chole野心不小。
  周奕冷嗤，她倒是躲得快！
  “我让你挖人，你告诉我煮熟的鸭子要飞？”
  amy头皮发麻：“《山茶花》票房成绩有目共睹，星辉惜才，根本不可能放手。倒是我们……在给艺人的自主权方面确实不够看……”人家当然不会答应了。
  周奕想挖韩朔，拎她当马前卒，冲锋陷阵了近半月，对方却不为所动。
  amy想，如果换成自己，也会选星辉，而弃世纪。
  毕竟，谁也不想在渣前任手底下讨生活——憋屈！
  办公室内陷入沉寂。
  良久，周奕开口：“什么时候的机票？”
  “今天上午。”
  “……”特么现在都下午了！
  amy别开眼，不去看男人铁青的脸色。
  韩朔走得匆忙，谈熙和冉瑶来不及送，她就已经潇洒利落地抛开一切，奔赴未知前程。
  两天后，韩朔ins更新动态，晒出一张海边自拍照，配文是一串繁体汉字——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周奕看到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然后拨通内线：“后天的机票，取消。”
  秘书还怔怔愣神，那头已经挂断。
  所以，又不去……摩洛哥了？
  大佬的心思真难猜，这情绪波动比女人来大姨妈还陡。
  ……
  夏天渐行渐远，秋意越来越浓。
  march工作室赶着秋装上新，冉瑶忙到脚不沾地。
  好在，设计图稿早在两月前已经全部完成，眼下主要任务是细节修改并催促工厂加紧赶制。
  得益于夏夏小可爱强大的吸金能力，海报和画册一出，预售情况超出估计，第一批货全部清空，那架势，就像蝗虫过境似的，能啃下的都进肚子里了。
  眼看最后一点存货快要顶不住了，没办法，只能疯狂赶制。
  无奈一直合作的工厂规模有限，无法承接这么大一笔突来的订单，冉瑶只能试着联系其他制衣厂。
  跑了不少地方，都说能力有限。
  连续一个星期，她每天几乎只能睡四个钟，一边要盯进度，一边还要寻找合适的工厂。
  中午那顿，基本都在车里解决了，什么面条、炒饭、馄饨，能填饱肚子就成。
  几天下来，人瘦了两圈，眼下乌青愈来愈重。
  楚骁从上个月就开始参加国考集训班，笔试基本没问题了，主要培训面试技巧。
  从q市回来，一下飞机就直奔冉瑶工作室。
  “露露！”
  “诶？楚公子，好久没见你过来了，找冉总啊？”
  楚骁四下张望，“她人呢？”
  “出去了。”
  “去哪里？”
  “西郊工厂那一片吧。”
  男人眉心稍拧，越过露露，大步离开。
  下楼的时候，木质楼梯被他跺得噼里啪啦。
  露露一脸懵逼，这……火气还不小？
  驱车至西郊，一排排厂房自窗外掠过，楚骁泄气地捶打方向盘，“操啊……”
  这么多厂房，冉瑶到底在哪里？
  突然，路边一辆熟悉的车映入眼帘，他松了口气，靠边停。
  正好撞上冉瑶从对面工厂出来，正跟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握手，笑容那叫一个灿烂。
  贼勾人。
  楚骁直接走过去，冉瑶一惊：“你怎么来了？！”
  “这是？”中年男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朋友”两个字正欲脱口而出，肩头蓦地一重，冉瑶惊怔，眼神透出疑问——这人又抽什么风？
  楚骁却不看她，径直迎接中年男人的打量，“咳！你好，我是她男朋友。”
  冉瑶：“！”
  中年男人顿时眼神就变了，看向冉瑶的时候透出几分意味深长，忍不住感慨：“瑶瑶也是大姑娘了，真好……”
  这口气……
  楚骁有点懵，是他误会了什么吗？
  “哈哈哈……”离开厂房一大段距离，冉瑶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前俯后仰。
  楚骁被她闹了个大红脸，窘迫到不行。
  “你笑够了没有？”他目露无奈。
  “再、再笑会儿……哈哈哈哈……你简直……太逗了好嘛？”
  “闭嘴！不准笑！”
  “咳！再三秒……哈哈哈……”
  楚骁一脸哔了狗。
  终于，冉瑶深呼吸，收气：“好了好了，不笑就不笑。话说，你不是在参加集训吗？怎么会来这儿？”
  “集训结束了。”
  “哦。”
  “都不知道来机场接我！”
  “你又没提……”
  “啊喂！”楚骁大叫，“你长点儿心好不好？这种事哪有自己提的？！”
  “我又不知道你的航班号……”
  “算了！”一脸郁闷。
  在国外的时候，他也不缺女生追啊，怎么轮到这位就偏偏无动于衷呢？
  冉瑶“哦”了声，掏出车钥匙。
  “那个……”楚骁主动开口，“你怎么跑西郊厂房来了？”
  这片儿不仅乱，还杂，什么人都有。
  “之前的工厂接不了这么大一笔订单，只能找其他厂家。好在，”冉瑶吐出一口浊气，双眼明亮，“终于搞定了！”
  “刚才那个胖子……”
  冉瑶瞪他一眼：“什么胖子？那是我同学的爸爸，要叫叔叔！”
  “你跟他关系不错？”
  “当然！以前去同学家里吃饭，叔叔特别热情，炒的菜也好吃，我还以为他是厨师，没想到，人家开制衣厂的。”
  “……哦。”闹了个大乌龙。
  冉瑶抿唇，“你以后别乱讲了，什么男朋友呀……满嘴跑火车。”
  那个“呀”又软又绵，楚骁心头那根弦颤了又颤。
  真好听。
  好听到，心痒难耐。
  “我那是在保护你！”义正辞严。
  冉瑶撇嘴，离他远点。
  楚骁紧跟着贴过去，“你看，你一个姑娘家跑到这种荒郊野外，如果遇上坏人怎么办？这个时候，我站出来，对方一看，哟呵，这小伙子块头还挺大，自然就不敢动什么歪心思了，对吧？”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嘿嘿……不客气！”楚骁豪爽挥手，“咱俩谁跟谁？说谢就太见外了。”
  冉瑶心想，这人脸皮还挺厚。
  接下来几天，冉瑶两头催货，依旧忙得团团转，楚骁被关在家里复习。
  转眼，十二月初，国考如期而至。
  楚骁考完，第一时间开车到冉瑶工作室，上楼，直奔入内。
  “……转身，四十五度就够了，我量一量腋下到腰臀的位置……对，再侧一点，好，保持……”
  冉瑶正给客户量尺寸，对方要定做一件西装。
  男人不算高，但身材很好，肌肉一块一块的，明显练过。
  楚骁一进门，就看到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而冉瑶一双小嫩手居然在他身上……乱摸？！
  靠！
  什么鬼？
  此番动静引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注视，男人拧眉，目光不善。
  楚骁不甘心地回瞪。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
  突然，她朝门口犟着、不进不退的楚骁露出一个笑容，“我这里还有几分钟，你先出去等我，好吗？”
  楚骁差点被那一抹笑晃花眼，道了声好，便乖乖往外走。
  小仙女刚才是对他笑了吗？
  眼睛弯成小月牙，还露出两个小梨涡，敲可爱！
  嗷嗷！
  冉瑶面带微笑送走客户之后，脚步一转，来到休息区，便见楚骁躺在沙发上，把脸埋进枕头里，手在动，脚也在动，还瓮声瓮气地叽咕着什么。
  这人……
  “喂！你干嘛呢？！”冉瑶把枕头抽走。
  楚骁全身一僵。
  所以，他刚才那副蠢样子都被她看完了？
  上帝啊……
  轻咳两声，楚骁坐起来，手肘搭在膝头，动作规矩到不行。
  冉瑶一边收软尺，一边问：“你怎么来了？”
  “说好的，考完请你吃饭。”
  “嗯？考完了吗？”
  “当然。”
  “什么时候？”
  “刚才。”
  “……”
  “不信？”楚骁从包里抽出一张小卡片，直接塞进她手里，“看清楚了没？准考证！”
  西餐厅是早就订好的。
  冉瑶里面穿的是针织连衣裙，外面一件大衣；楚骁因为考试，难得换了套西装，平添成熟。
  两人走在一起，像对小情侣。
  “二位请坐，这是菜单。”
  楚骁问她：“想吃什么？”
  冉瑶把包放好：“都行，你决定吧。”
  “那我就点了。”楚骁三两下敲定，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舒缓的小提琴音在餐厅内缓缓流泻，加上暖气作用，冉瑶有点昏昏欲睡。
  牛排送上来，冉瑶开动。
  她吃东西的时候很认真，像在完成一件十分神圣的大事。
  侧脸在水晶灯映照下，柔和又婉约。
  楚骁听见自己心跳怦然的声音，他想，自己是栽了。
  “我考完了。”
  “嗯？”冉瑶抬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神来一句。
  “接下来的时间可以好好放松。”
  “……哦。”
  “不如，”楚骁盯着女人的表情，眼神灼热，“谈一场恋爱啊？”
  冉瑶咀嚼的动作顿住，下意识避开对方目光。
  心里隐约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很快，预感成真——
  “冉瑶，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那双眼睛透出认真和执着，明亮似火，灼烫如焰。
  女孩儿垂眸，睫羽轻颤，虽然心里有所预料，但真正来临那一刻，冲击仍然不可避免。
  “楚骁，我……”
  “如果是拒绝的话，就不用说了。”他打断，少年言辞间，赌气的意味甚浓。
  “你先听我说完呀！”冉瑶有点想笑。
  “……好，你说。”他坐直，摆出正经脸。
  “我谈过一个男朋友，整整四年……”
  楚骁一颗心沉了又沉，直至跌落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