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做手术，实在走不开。”普外的主任梁学快60岁了，也是态度诚挚的道：“现在用达芬奇机器人了，好用有好用的地方，就是不好找人接手，底下的医生还都撑不起来。”
  “我们主任今天做的是十二指肠切除，我们都接不住。”跟着来的一名副主任负责陪笑，顺便再帮主任解释一句。
  “不过，病人和手术室之类的，我都安排好了，凌医生想要做手术的话，随时都可以。”普外主任梁学这时候迟疑了一下，又道：“当然还是按照飞刀来”
  左慈典听到这里，摇头道：“您太客气了，我们凌医生就是想做手术了，不用开费用。”
  双方互相看看，都轻出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起来。
  主任梁学更是放松了一些。飞刀得是提前安排，跟病人家属商量好的才行，现如今，到泰武中心医院这个级别的医院，大部分时候都得是有点懂行的病人，跟主治医生处好关系，或者干脆找关系过来，才会给安排飞刀的。等于是合规方面的风险，由双方的互信来对冲一部分。
  左慈典这边突然提出来做手术，要说单单找病人并准备病历病案，普外这边是很容易的，科室里排队等病床的病人多了去了，最多是打电话通知一下，再抓紧时间做检查的事。相比之下，飞刀费反而变成了一个难题。
  不给吧，感觉没有诚意。给吧，又不能让不准备飞刀的病人多出好几万元。事实上，就是病人愿意出，在这种情况下，医生都不一定敢收，危险程度太高了，对泰武中心医院的医生们来说，实在是不够值当。
  梁学原本已经准备由科室或者自己来出这个钱了，见左慈典明确的说不要，他自然是要轻松许多，省了十多万的真实感觉。
  不过，梁学紧接着又升起了别的想法，忙道：“这一次确实也不方便，凌医生以后有空的话，我们再安排飞刀，就按规矩来”
  “我们最近两个月基本都有安排了。”左慈典说着摆摆手，道：“梁主任您别多想，我们凌医生就是纯粹手痒，您一会见到人就知道了”
  “说到这个，你们来的时候，我也是做手术，连人都没见到。”梁学把话都说开了，再跟着左慈典进到自家会议室。
  百十平米的空间，放了许多的灯箱，全都挂满了影像片。中年医生忙忙碌碌的给介绍情况，并帮忙打着下手，乐此不疲的样子。
  达芬奇机器人的学习阶段已然结束，中年医生终于是回归了本位，开始尝试着舔向凌然，并觉得格外的舒适和安心。
  “您刚送过来的病人资料，我们凌医生挺高兴的，立即就指挥团队阅读病历和影像片，讨论方案。”左慈典简单的给梁主任介绍了一句目前的情况，再给梁学一阵端茶倒水。
  凌然见人过来了，也很开心，没让梁学等待多久，就走了过来。
  梁学顿时安心了许多。
  老实讲，他比骆冠所以为的急切，还要急切一些。普外科是泰武中心医院的核心科室，身为科室主任的梁学，早就是有资格或者机会来参与指定指南的。但是，资格和机会是一回事，能不能把握得住，有没有资历又是另一回事了。
  梁学以前就偏于临床，最近几年又被达芬奇机器人给吸引了，在这方面的投入多了，在传统艺能上的投入就少了。
  而且，他那时候还年轻，总想着还有机会，偏偏学术是个讲资历的地方，等到年级大了再想进来，比年轻点的时候更难了。
  现实的情况是，越是这种只差临门一脚的情况，人的心情就越是焦急焦虑一些。就好像医院里的副主任总是最焦虑最努力的，学校的副教授总是最认真最投入的，就是到了五六十岁，六七十岁了，准院士们也是参加各类活动最积极的。
  而在梁学看来，凌然实力强劲，背景深厚，甭管年纪如何，人家是出过专家共识的人，如今再出一版，成功率自然不小，而他只要能参加这么一次，接下来的工作，显然也会更顺理成章一些。
  至于说，他因此会挂上点凌然的关系色，他其实也没那么在乎了。
  “第一台手术的话，凌医生想选哪个？”梁学也不认识凌然，那就直接谈病人和手术好了。
  凌然无缝衔接，微笑道：“哪个病人先准备好的话，就先做哪台吧。”
  “唔”梁学顿时衔接不上了。
  左慈典暗自捂脸，心道，熟悉的凌医生果然不容易跟人聊天啊。
  转头，左慈典连忙解释道：“这边正在准备手术的三个病人，我们这边都已经做好术前准备了。”
  主任梁学略显释然：“这么快啊。”
  病人是他普外科的病人，最后兜底的自然也是他普外科，因此，身为主任的梁学，自然也是希望凌然能够认真对待手术的争取做“专家”是需要争取的，但有些倒霉事儿，他也是不想遇到的。
  梁学说话间，目光就扫向了自己认识的下属医生。
  中年医生的臀中肌一紧，大脑转到平时的857倍，方来得及道：“凌医生这边的团队很专业，尤其是凌医生的影像分析，令人佩服。”
  “达芬奇用的还顺利？”
  中年医生其实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在臀中肌的智商加成下，他还是飞快的回答，道：“顺利。第二台的脾切除是凌医生主刀完成，做的极好。”
  他特意用了极好，免得主任误会。这种时候，自然不是满足内心纠结的时候。毕竟，主任要是不开心了，会让他从内到外每个内脏都纠结的。
  梁学来之前也是了解了一些情况的，这会儿问下属，就是想最后确认一下。
  他也听懂了中年医生要表达的意思，终于是放心的点点头，道：“那接下来就看凌医生发挥了。”
  至于他所期待的专家共识之类的话，他是提都没提，自己提供的资源这么少，他是不好意思谈交换的。
  “喝杯茶吧。”梁学主任用自己保养了50年的右手，给凌然倒了一杯菊花茶。
  第1377章 不开心
  “凌医生哦，还有主任，那个手术准备好了。”一名手术科的护士兴冲冲的闯进门来，满脸笑容的看向凌然，再到看见主任梁学，表情才变的奇怪起来。
  “怎么，见到凌主任了，就见不得梁主任了？”梁学露出亲和的笑容。
  那手术科的护士悚然一惊，接着无奈的看一眼梁学：“主任，手术室都准备好了，现在组装机器人吗”
  每场手术的机器臂都是要重新安装的，熟练的医护人员配合也要一刻钟的时间，稍微慢一点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按照时间来计算的话，这算是机器人手术的一个劣势了。
  不过，此种劣势想要改进，还是比较容易的。机器人手术更核心的地方，在于它给远程手术提供了媒介，一旦网络速度和质量能够达到标准，可以想见，医学伦理和法律都会倾向于给予机会的。毕竟，远程手术所能带来的收益太大了，尤其是对偏于地区和小城市，如果两千万元就能得到大城市的医学援助，那对该地区健康环境和人均寿命的改变将是革命性的。
  但在远程手术得以实现以前，飞刀大约仍会盛行很长一段时间。
  梁学往后站了两步，就像是面对来飞刀的外院大牛那样，用征询的语气道：“凌医生，您看”
  “开始吧。”凌然早就等的着急了。
  “信号检查一下接过去。”梁学吩咐了一句，又装模作样的看看休息室里的表，道：“刚好下午茶的时间，咱们要不要用些茶点什么的？”
  “我喝杯茶就行了。”凌然回答的很快，说完自己所要的，就向左慈典示意一下，同时自己举起那杯菊花茶，配着精力药剂一饮而尽。
  他目前的精力状况其实很不错，但考虑到达芬奇机器人的操作依旧不能称作是娴熟，本身的手术时间又偏长，所以提前做了准备。最主要的是他精力药剂足够多了，否则，这时候睡个午觉也是可以的。
  左慈典就由不得的打了个哈欠，赶紧捂住嘴，再咳咳两声，再向梁学道：“主任方便的话，给我们弄点小零食垫垫肚子就行。”
  泰武中心医院的医生们根本不知道凌然做起手术来的疯狂，但左慈典等人知道啊，不趁着这会儿吃点东西，补充一点能量，熬不到晚上，就得有人变成做手术时流口水的丧尸。
  吕斌更是熟练的从背包里掏出一只装有白色粉末的大水杯，开始加水灌装，并解释道：“我最近增肌期，得补点蛋白粉。”
  马砚麟不言语的掏出了产自家乡舟山的小鱼干，默默地撕啃了起来，那模样仿佛在说，给不给吃的是你们的事，我是饿不死的
  “柜子里有零食。”中年医生回身去掏休息室的柜子。他感觉自己的扭曲的思想已经正过来了，只有讨好凌然和他手下的阿猫阿狗们，才能保证不被秋后算账。
  铛铛。
  余媛的口袋里，发出清脆的玻璃瓶互相敲击的声音。
  “余医生带了吃的吗？用不用热一下之类的？”中年医生关心的询问。
  余媛低着头，只能看到天灵盖上的反光，声音平静的道：“不是吃的，不用了。”
  “那好，我再点些外卖吧，您要什么？”
  “咖喱牛肉。”余媛的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就说了出来。
  马砚麟嚼着小鱼干的嘴，渐渐地停了下来，只觉得来自家乡的鱼干都不香了。
  达芬奇机器人控制室。
  依旧是凌然主刀，中年医生辅助的双人开局，只是房间内站着的医生更多了。
  比起常规手术，这种有一个隔间的手术控制室，就不太需要控制人数了，只要里面的人愿意，塞成公共汽车再玩个痴汉pay，器具都是现成的。
  而跟术者在同一个屋子里的好处，就在于方便说话和聊天，除非术者不愿意参与说话和聊天。
  在正式的手术开始后三分钟，梁学主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赞扬的声音。
  “我们凌医生不是太喜欢说话。”左慈典两眼看着前方的屏幕，说着曾经重复过无数遍的话。
  当着自己一票下属的面，梁学主任勉强的笑了一声：“凌医生确实是专注”
  “其实”左慈典打断梁学主任的话，道：“主要是我们凌医生长的太帅了，平常都会遇到搭讪的女孩子之类的，拒绝人拒绝的多了，有时候就会这个特别一点，据说被搭讪的次数多了，就能理解这个。”
  梁学主任听的满脑子问号，看着脸部坑洼的左慈典，问：“你理解了吗？”
  “看的多，有时候能理解点。”左慈典露出一抹见多识广的笑容。
  梁学主任看的好笑，看在专家共识的面子上没笑。
  头顶的屏幕里，达芬奇的机械臂刚刚深入患者体内，隔壁手术室里的吕斌还百无聊赖的做着预备工作，一切都像是往常一般平静。
  梁学主任在心里想着事儿，顺便考虑着，一会儿怎么再赞凌然两句。
  看别人手术这种事，他是看了一辈子了，普通的医生看的多，厉害的医生看的更多，也没有将今天的手术看的有多么重。云华医院凌然的名气，他自然也是听过的，但中国这么大，世界这么大，他听过有大名气的医生多了。
  正因为如此，凌然刚来的时候，他都懒得出面招呼一下。他年纪也大了，也懒得像是年轻的时候那样，将时间花在迎来送往上了。
  甚至，就算凌然的技术好一点，他也不是太放在心上。
  现在的医院，最强的还是科研能力，拿项目做项目拉项目的能力，要说临床技术，重要是重要，可到了他这个级别
  “咦。”梁学主任的眼神一对焦，却是发现头顶屏幕里的场景，已有了巨大的变化。
  他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控制台，确认还是凌然在操作，才道：“凌主任不是才开始做达芬奇机器人吗”
  “是，刚接触几天时间。”左慈典道。
  梁学主任不高兴的眼神看过去：“这哪里是才接触几天的样子。”
  左慈典笑笑：“真的。而且，这是今天第二台脾切除了，凌医生做的熟练很正常。”
  这台手术是中年医生的备选项，如今也是奉献了出来。
  梁学主任却不管是第二台还是第几台，正常的医生，谁不是相同的手术做几十上百台的，可即使如此，操作也不见得能流畅到这个程度。
  “这太不正常了。”梁学主任尽量委婉的表达自己的疑惑，并有一丝丝的不开心：我真心实意的待你们，你们骗着我玩吗？
  左慈典对此非常的理解，轻声道：“您看凌医生的年纪”
  梁学主任顿时更加的不开心了。
  第1378章 天上飞过一群鸟
  “做的漂亮呐。”梁学主任自己不开心，依旧看着屏幕，说着让凌然等人开心的话。
  没办法，有求于人自当嘴甜腿快，自己的情绪发泄，面对一版的“专家共识”的署名，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左慈典笑么么的配合，道：“我们凌医生的手术，行内人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
  “嗯……人帅，手术也帅。”梁学毫不犹豫的追赞。他这些年，什么违心不违心的话没说过？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还尝吴王夫差的大便，可这种事，对普外科的主任来说算得了什么？是夜班没睡过椅子拼起来的床，还是日常没扒拉过胆结石病人的胆？至于说尝屎，那手术室里爆裂的肠子喷出来的内容物，还不是想去哪里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