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那是她头一回意识到，论体力，她是打不过凌初夏的。
  凌初夏笑意盈盈地看着杨玉吃瘪，许翠有点惊讶地回头看了凌初夏一眼，显然是没想到杨玉居然也有害怕的人。
  一直没吭声的杨霞突然低声说：“就算你们不说，我爸妈跟我大哥二哥肯定也要来帮我大姐的，别以为我们杨家会怕你们！”
  杨玉得了三妹的支持，立马得意起来了：“就是，你以为就你们家有人？我们家就没人了吗？腊月二十九？行啊！我烧好茶水等着你们过来！到时候，谁不来谁是孙子！”
  许翠点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她就扶着凌奶奶走了。
  凌初夏一个人走在最后头，她不紧不慢地看着杨玉笑了一下。
  杨玉被她笑得头皮发麻，又回忆起了当初脸上那种火辣辣的疼痛，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
  凌初夏也没想到杨玉现在看到自己会这么怂，果然以暴制暴才是对付恶人的最好办法。
  二十九那天她也要陪着凌奶奶一起过去，如果杨玉动手打人，那凌初夏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反正警察叔叔不都说了吗？这是家庭纠纷。
  等凌初夏下了楼，杨玉才跺脚骂道：“这个小畜生看着怪吓人的，我得想法子治治她！”
  杨霞转了转眼珠子，小声说：“大姐，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但是得你们好好配合。”
  “什么法子？你快说。”
  “这里不好说，人多。”
  “那咱们回家再说。”
  凌小双突然打断了大人的对话，她说：“妈，我也能买一件羽绒服吗？凌初夏她们都有羽绒服，我也想有。我同学说了，羽绒服特别暖和。”
  “要个屁的羽绒服，你一个小孩子穿什么羽绒服？”杨玉一巴掌拍在凌小双的脑袋上，“你大姐才给了咱们一张购物券，我跟小阳买衣服都买不过来，哪里有你的份？”
  “可是大姐给购物券的时候明明说过了，让你也给我买一件棉袄的。”凌小双不服气。
  “那你找你大姐去，反正我是不会给你买的。”杨玉冷笑一声，“你身上的棉袄才穿了一年，今年还想要新的？你怎么不上天呢？”
  凌小双不服气地说道：“凌小阳的棉袄也才穿了一年，你为什么要给他买新衣服？明明大姐都说了，购物券里面有我一份的！你凭什么不给我买？”
  杨玉一巴掌甩在凌小双的脸上：“你反了天了？还敢跟我顶嘴？我说给谁买新衣服就给谁买！你不服气你就滚！吃我的喝我的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
  商场人多，杨玉这边又是打又是骂，很多人都在冲着这边指指点点的。
  凌小双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服气，她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然后尖着嗓子叫起来：“我不管！我就要买羽绒服！大姐都说了给我买一件，你凭什么把我的衣服让给凌小阳？就他是人？我不是人？”
  “对，你一个丫头片子就不是人！期末考试考了全班垫底，你也好意思？就你这个烂分数，以后能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你老娘我还年轻，没有岗位让给你！你要是不好好学习，我就找个人家把你嫁了。反正过几年你就要嫁人了，别总是想着花家里的钱，跟你大姐学学吧，看看人家是怎么给我送钱的！”杨玉又是一巴掌甩过去。
  这一次打得有些重，凌小双本来就瘦，一巴掌直接把她扇出去几米远。
  杨玉还嫌打得不够狠，追上去又要再打。
  凌小双倒不是傻子，她见势不妙，也顾不得哭了，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跑。
  商场人多，凌小双瘦瘦小小的，很快就钻进人群中找不到了。
  杨玉气得不行：“小双现在也学坏了，自从凌初夏回来之后，咱们家一天不如一天了。钱没了，小阳成绩变差了，小双也不听话了。要我说，都是凌初夏的错，她肯定是咱妈说的那种害人精！”
  杨霞拉着杨玉劝道：“算了，大姐，别跟小孩子生气了，小双这么大了，又不会走丢。难得小曼给你送了购物券，还是高高兴兴去买衣服吧。”
  “你说得对，看在小曼的面子上，我不跟她计较了。走，看衣服去！”杨玉又高兴起来了。
  一楼的食品柜台前，许翠一边挑年货一边小声说：“说来也是奇怪，杨玉他们都穷到找大姐借钱了，怎么会有钱来逛商场呢？”
  凌初夏说：“应该是凌小曼给他们的购物券，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凌浩然都会带回来一些购物券。以前我出手大方，还会给朋友送个一两张。”
  “小曼这孩子对大哥大嫂倒是挺好的，还知道拿那边的东西贴补他们。”许翠说：“她跟你不是在一个班吗？她现在成绩怎么样？”
  “还可以，在班里能排到中等偏上。”凌初夏实话实说，毕竟，她对凌小曼这个人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平时在学校，两个人也尽量没有交流，就是关系非常普通的同学。
  整个学期，凌小曼也约过凌奶奶两次，每次都是在外面见面。
  凌奶奶回来后也会拎一些凌小曼给她准备的水果点心，所以凌小曼说好不算好，但也确实不是个坏人。
  许翠买了很多看起来很不错的糖果、点心，最后又买了一整条香烟，打算过年好好招待客人。
  他们夫妻俩这几年过得挺憋屈的，好不容易条件好了一点，许翠也在亲戚面前长长脸。
  虽然家里已经准备了很多年货，但食品柜台的吃食太多了。
  凌初夏看了一会儿没忍住，也给自己买了一些牛肉干、猪肉松、五香瓜子、怪味花生之类的零食。
  这个时候，国营食品厂做的肉类制品可香可好吃了，凌初夏刚买好就忍不住摸了一片牛肉干塞进嘴里。
  凌奶奶笑着说：“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在这里就吃起来了？”
  “因为很好吃啊，特别香，奶奶也吃一片吧。”
  “我不吃，这个太硬了，我咬不动。”凌奶奶摆摆手。
  凌初夏就说：“那就吃猪肉松，猪肉松不硬。”
  凌奶奶刚要拒绝，右手的袖子忽然被一只小手抓住了，她往旁边一看，居然是凌小双。
  “小双，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凌小双的左脸肿起老高一块，通红通红的，一看就是刚刚被打过的。
  凌小双说：“奶奶，我妈不给我买羽绒服，你给我买吧，你不是有退休工资吗？他们说你现在跟凌初夏过上好日子了，也不用花自己的退休工资了。既然都不花，还不如拿出来给我买新衣服呢。”
  凌奶奶看着凌小双那张被打肿的脸，她叹口气，伸手摸了摸凌小双的脑袋，说：“奶奶跟你爸妈已经分家了。”
  “分家了又怎样？你还是我奶奶啊，你以前不是很疼我的吗？为什么不能给我买件新衣服？”凌小双说得理直气壮。
  许翠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她没想到凌大军夫妻俩居然把孩子教成这样了。
  “我说小双啊，你这样就不对了，奶奶年纪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能找她要衣服呢……”许翠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她打算把凌小双劝走。
  凌小双翻了一个白眼：“跟二婶你没关系。”
  “那你也别找你奶奶要新衣服。”许翠有点不高兴地说道：“你这孩子也太没规矩了。”
  凌小双看着凌奶奶：“你真的不给我买吗？”
  凌奶奶有些不忍心，但是她咬咬牙，还是点头说：“我不给你买。”
  “行，你给我记好了。”凌小双转身就走。
  凌初夏对凌奶奶跟许翠说：“奶奶，二婶，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去跟凌小双说几句话。”
  说完，凌初夏就追上了凌小双：“凌小双，你想要羽绒服？”
  凌小双警惕地看着凌初夏：“对，我想要羽绒服，你们都有，我为什么不能有？”
  “行，我给你买羽绒服。”凌初夏笑了一下，还笑得特别好看。
  凌小双的表情看上去更加警惕了：“你会这么好心？”
  “我当然不会这么好心，我帮你买羽绒服，但是你得给我做事。你做事做得好，大年二十九那天，我就把你的羽绒服送给你，让你穿上新衣服高高兴兴的过大年。”
  凌小双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几圈：“你要我做什么事？”
  “很简单，帮我听着你妈跟她的亲人亲戚说了什么话就行。只要是跟我、或者我奶奶有关的话，你都记下来，大年二十八的下午五点，我们在厂后门见，你把她们说的话告诉我就行了。”
  凌初夏记得凌奶奶说过，杨玉这个人不可怕，但杨玉的妈是个很坏的老太太，既然杨玉要搬娘家妈出来做救星，凌初夏他们也要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凌小双这样子看起来在家就不受重视，刚才肯定还被杨玉打过，就用她来做内应，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凌小双果然很动心，对她来说，什么亲妈亲爸都无所谓，有新衣服穿才是最重要的。
  凌小双说：“那要是我先告诉你他们说了什么话，但是第二天你不给我羽绒服了怎么办？”
  “我现在就带你去买，买你穿的尺码，这么小的羽绒服放在我身边也没用，只能给你。要是你觉得不放心，我可以先给你五块钱订金。”凌初夏说：“你知道的，我不缺钱，我赚了很多钱，而我们是亲姐妹。虽然我跟杨玉已经断绝关系了，但我跟你没有啊。以后，我要是混好了，还能忘了你吗？只要你愿意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对你好的。”
  凌小双觉得凌初夏的话很有道理，便点头说：“好，那我们现在就去买羽绒服吧。”
  “你在这儿等着，我让奶奶她们先回家。”
  凌初夏让许翠先送凌奶奶回家，她自己则带着凌小双去了另外的一家百货商店，挑了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
  凌小双长这么大还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整个人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是很快，凌初夏就把羽绒服从她身上拿走了。
  “你放心，只要你为我好，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凌初夏笑得有点儿深沉。
  “好，那我回家去了，二十八的下午五点，你可别忘了。”
  “放心，忘不了的。”凌初夏甚至给了凌小双五毛钱车费，让她更加信任自己。
  等凌初夏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多了。
  凌奶奶开始做晚饭，凌初夏也总算想起了晌午收的那封情书，便去了小书房关好门，悄悄打开看了。
  情书写的比较短，也就几句话，写了赵磊是如何对凌初夏动心的，最后写着他会好好努力学习，争取考一个好大学，如果凌初夏愿意的话，他想跟她报考同一所大学。
  情书的最下面，赵磊还附上了他的通信地址，并写着：期待你的回音。
  凌初夏看完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她对赵磊这个人没留下什么印象，但从这封情书来说，这个少年还是挺不错的。
  哪怕是写情书都没忘了要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实在是靠谱极了。
  凌初夏想了想，从书桌里翻出一叠信纸，开始给赵磊写回复。
  她刚刚在纸上写下“赵磊同学你好”，小书房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初夏，我能进来吗？”
  是江沅的声音。
  凌初夏说：“进来吧。”
  江沅走了进来，然后随手把屋门关上。
  “刚回来又在学习？”江沅说：“你也要适当注意劳逸结合。”
  凌初夏老老实实说：“我没学习，我在写回信。”
  江沅面色一变，这才发现凌初夏的面前铺着的是信纸。
  “那封情书的回信？”他问道。
  凌初夏点点头：“对啊，你也知道了啊？”
  “整个冬令营都知道了，连老师他们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