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夏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她看了看屋里几人的表情。
  凌小曼一直低着头，但神态平静，显然早就知道全貌了。
  凌浩然则在生气，如果不是田忆香拦着他，他早就对凌初夏动手了。
  而田忆香则觉得有些头晕，她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说：“初夏，你说慢一点儿，我刚才没有听明白，你说什么？”
  凌初夏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继续说：“警察把那些坏人全都抓了起来，因为有证据，所以也把涉案的杨玉跟凌大军带了过去。本来，按照录音证据显示，把我卖掉是杨玉跟凌大军夫妻俩的决定。但自从一个姓凌的小姑娘通过某位副局长的关系进去后，杨霞跟杨霞的母亲就改了口供，两个人都说这件事跟杨玉、凌大军没关系。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的，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所以我想上门拜访一下，我想亲自来问一问，凌浩然先生到底为什么那么恨我，恨到要帮害我的罪犯作伪证！”
  凌浩然冷笑一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说的这些事，跟我无关。”
  “你不承认不要紧，反正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能找到副局长打通关系的人，只会是你。”凌初夏说：“而且，我来这里一趟，也没有白来，我已经知道你恨我的理由了。”
  “你们等一下！”田忆香突然大声说：“凌浩然，你真的瞒着我做了这种事吗？”
  凌浩然扭头看向墙壁，不说话。
  “好，你不说话，那我问小曼。凌小曼，你站起来，我问你，你真的找凌浩然帮凌大军跟杨玉两个人做伪证了吗？”田忆香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的眼眶微微发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凌小曼显然有些惊慌失措，她赶紧站起来走到田忆香的身边：“妈妈，不是那样的……”
  “那是哪样的？你只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去过公安局？到底有没有跟杨霞他们说话？”
  凌小曼迟疑了一下，她看着田忆香那双通红的眼睛，轻轻点了一下头。
  田忆香倒抽一口凉气，然后捂着眼睛蹲了下去。
  “妈妈，妈妈你没事吧？”凌小曼也赶紧蹲下去扶住田忆香的手臂。
  凌浩然突然勃然大怒，他指着凌初夏说：“你看到了？你现在把我们家弄成这样！你高兴了？”
  “凌浩然，我建议你去看一看脑子，你可能得了什么脑部疾病，但是你自己却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看上去像个疯子一样。”凌初夏冷冷道。
  田忆香慢慢站了起来，她看着凌初夏，轻声道：“你在那边，有没有被他们……”
  “没有。”凌初夏正色道。
  “那就好，没事就好，你是个女孩子，是我亲手养大的女孩子。凌浩然叫我恨你，我也跟着恨你了。但我再怎么恨你，再怎么见不得你，你也是我亲手养大的女孩子。”田忆香突然朝着凌浩然冲了过去，“凌浩然！这是我亲手养大的姑娘！就算她千不好万不好，她已经被我们赶出去了！她在街边摆小摊自己挣钱，她没有地方住只能去租房子！她已经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还要帮着那群禽兽！你到底是不是人！你自己的孩子也是个女孩子！你知不知道这种事对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凌浩然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凌浩然被田忆香一连串的质问给惊呆了，他连连后退，一直被田忆香逼到墙角处，直到退无可退。
  “忆香，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我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你帮凌大军跟杨玉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控制一下你的情绪？你为什么要帮他们？你花了多少钱帮他们？那些钱也有我的一半！你凭什么花我的钱去帮那些禽兽？你凭什么？”田忆香失控地扑上去，开始厮打凌浩然。
  凌浩然大概是被激怒了，他一把推开田忆香，田忆香因为情绪激动所以没站稳，她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凌初夏赶紧过去扶起田忆香，凌浩然指着田忆香继续骂道：“当初赶走凌初夏，你也是同意的，你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好人？我疯了？我觉得你才疯了！凌初夏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人家不是没能强jian成功吗？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她现在又不是我们的孩子，她怎么样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要是被人害了，我只会哈哈大笑！谁叫她平白无故占了我们家十七年的便宜？她被人害了也是她活该！是老天长眼睛！田忆香，我还要再告诉你一句，这次帮凌大军跟杨玉，我只出了钱，找人找关系的都不是我，是我们小曼自己找到的关系！你有空关心凌初夏这种垃圾，还不如多关心一下我们小曼！她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找关系，并且知道怎么维系这些关系了！这才是我凌浩然的孩子！这才是我以后的骄傲！”
  田忆香坐在地上，手扶着自己的后腰，半天都没说话。
  凌浩然的父母坐在沙发上，已经惊呆到无法说话，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了。
  “田阿姨，你有没有摔伤？需不需要去医院？”凌初夏见田忆香的脸色特别难看，便有点担心地问道。
  凌浩然那一下推得特别用力，田忆香就算摔伤了也不奇怪。
  凌小曼听到凌初夏问了这个问题，她才面色一变跑过来：“妈妈，妈妈你没事吧？”
  田忆香缓缓推开凌小曼的手，她冷冷道：“不用你管，你跟着你爸爸，做他的骄傲就好了。”
  “妈妈……”凌小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妈妈你别这样，妈妈……”
  “我别哪样？能做的不能做的，你反正都已经做过了，我怎么样，又不会影响你。”田忆香冷笑一声，“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果然是凌浩然的种，你跟他一模一样，骨子里都是坏的。”
  “妈妈，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凌小曼哭得更加伤心了，“那妈妈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那是养大我的父母呀！他们夫妻俩哪怕条件没有那么好，但是在那个家里，他们也尽一切努力给我最好的东西了。弟弟妹妹都没有我那么受宠。现在他们遇到事情了，我能不管吗？如果我不管他们，那我还是人吗？十七年的养育之恩，妈妈你说我要用什么东西去还？我帮他们，我自己也是很受委屈的！我去求了同学，答应了跟他谈恋爱，他才帮我这个忙的！”
  田忆香的表情透着一抹奇异的嘲讽：“怎么了？你还委屈上了？你帮犯了罪的人做伪装，你还挺光荣，你还挺身不由己的？你一天到晚都是养育之恩，养育之恩！养育之恩就是要你这样去还？他们这次是犯了这种罪要你帮忙，那下次他们杀了人，你也找个人去帮他们顶罪？”
  “他们不会的，我爸爸妈妈……我是说，他们本质不坏的，他们下次不会再做什么了，他们跟我做过保证了！”
  “他们本质不坏？本质不坏的人，会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拿去卖掉吗？就算没有感情，普通人也绝对不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田忆香的眼泪哗哗往外淌，“凌小曼，你自己也是女孩子，你会不知道这种事对女孩子意味着什么吗？凌初夏还不到十八岁！她还要考大学！如果真的被人那样了！她以后怎么办？她以后怎么见人？她还要不要活了？凌大军跟杨玉都做出这种事了，你居然说他们本质不坏？你！你！”
  凌小曼急着分辨道：“妈妈，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杨玉杨阿姨也不是那个意思啊。她是凌初夏的妈妈，她帮凌初夏找个结婚对象，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那个男人有钱有势，凌初夏都穷到摆小摊挣学费了，给她找一个有钱的男人结婚，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田忆香瞪大了眼睛看着凌小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凌初夏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个凌小曼不愧是杨玉养大的孩子，本质上跟她是一模一样的。
  凌小曼转了转大眼珠子，继续说：“妈妈，这件事本来就存在一些误会，再说凌初夏也不是什么好人。那个报警的人就不对劲，事情是发生在我外婆的家里的，根本没有外人知道，但警察是怎么知道的？妈妈你不觉得奇怪吗？反正我认为，这事儿本来就透着蹊跷，凌初夏也脱不了干系。”
  田忆香还是不说话，凌初夏对田忆香还是比较熟悉的，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失望到不想再跟凌小曼多说一句了。
  “田阿姨，要不然我扶你去房间休息一下吧。”凌初夏低声道。
  田忆香点点头：“好，麻烦你了。我突然觉得非常疲惫，我想去躺一会儿。”
  “妈妈，我扶你进去。”凌小曼伸过手来。
  田忆香却甩开了凌小曼的手，冷冷道：“不用了。”
  凌小曼小脸一拉，嘴巴一扁，又开始委屈起来了：“妈妈，你怎么……”
  凌初夏没说什么，只是扶着田忆香去了她的卧室。
  卧室里也还是熟悉的样子，只是梳妆台上的照片换成了新的一家三口。
  田忆香在床上躺好，凌初夏帮她掖好被子，便说：“那田阿姨你好好休息，我现在要回去了。”
  “初夏。”
  “嗯？”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凌初夏正色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在被弄错的时候，你尽到了一个母亲应尽的职责，一直把孩子养的很好。在事情真相发现的时候，你选择了自己的亲生孩子，这也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我回到那边去了以后，你也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情，相反，之前你还想请我吃饭。所以，不要在说什么对不起了，因为你没有。”
  田忆香捂着眼睛无声地哭了起来：“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我只是想过好自己的生活罢了，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孩子被弄错了？为什么啊……”
  这个问题，凌初夏无法回答，所以她只是静静听她说完，就告辞离开了。
  走到客厅的时候，凌浩然跟凌小曼都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看着她。
  凌初夏没看他们俩，而是走到凌浩然的父母面前，笑着说：“爷爷奶奶，我这就回去了。我祝二老新年快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啊，好，好。”奶奶有点尴尬地站起来，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红包，“这个给你，你拿着。”
  “不了，谢谢奶奶的心意，红包我不能收。”说完，凌初夏就转过身，自己打开门走出去了。
  楼下，江山正靠在车门外抽着烟，看到她走出来，江山立刻掐了手里的香烟。
  “怎么去了那么久？我都差点上去找你了。”
  “田忆香的情绪比较激动，我照看了她一会儿。”
  两个人坐上车，江山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事情都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副局长是凌小曼通过男同学找的，但是收买杨霞跟张老太的钱是凌浩然出的。”
  江山啧了一声：“还真是他们俩，这俩人不愧是亲生的，都一样坏透了。”
  “恩。”
  “那个，你上去的时候，我想了一个点子，要不然咱们也花钱也收买杨霞跟张老太，让他们供出凌大军跟杨玉，你觉得怎么样？”
  凌初夏说：“我现在没钱，知道要到五月份，我才能有钱。”
  “我借给你啊。”
  “不了，之前那个警察不是说了吗？凌大军跟杨玉不是现行犯，他们俩从头到尾没有出现，就算杨霞指证他们俩，只要凌小曼花钱给他们请好律师，一样可以打赢官司。”凌初夏看上去非常冷静，“所以，我不打算把钱花在这种地方了。”
  江山愣了一会儿才说：“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暂时就先这样吧，但是……我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凌初夏的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她一字一句慢慢说：“我会用我的方法，让他们后悔终生的。”
  江山被这句话给震住了，他好半天都没有说话，直到快到家的时候，他才说：“初夏，我只有一句话，凡事别乱来，别把你自己搭进去，其他的，我都全力支持你。”
  “好，谢谢江大哥。”凌初夏说：“江大哥不是一直想开炸鸡店吗？有没有兴趣在过年后新增加一个产业？”
  江山紧皱的眉头陡然舒展开来：“怎么？你要跟我合伙开炸鸡店？”
  “对，我出技术，你出钱。如果你同意，就还跟凌江串串一样。”
  “那敢情好啊！我巴不得跟你合作呢！但是，你明明说过，你以后要把连锁炸鸡店作为你的第一家个人企业的，怎么突然改主意了呢？”
  凌初夏说：“我要还你的人情，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只有这些能还给你。”
  “不是，咱们的关系都这么熟了，不用算的这么清楚……”
  “不，该算的一定要算，人情债这种东西，是最贵的。江大哥跟我的关系再好，但我欠你的，也一定要还清。不然，总有一天，我们之间的友好合作关系会走到尾声。”
  “啊……你这孩子，怎么……怎么这么懂事啊……”
  “而且，我也不光是为了还人情。”凌初夏把脑袋抵在旁边的车窗上，低声说：“我从未像此刻这样渴望过金钱，我想要挣钱，挣很多钱，我要成为没有人能惹得起的有钱人。所以，我等不到自己一点一点去开店了。我要借助江大哥的力量，互利互惠，用最快的速度去挣钱。”
  “你别说了，真的，你别说了。我这么听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你也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就……怎么就不能别的孩子一样，好好读个书，一心只用扑在考大学上呢？”江山又啧了一声。
  凌初夏说：“一个人一个命，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是凭空捡来的命，这条命虽然各种坎坷，但她至少健康，至少聪明，至少一切正常，也没什么值得挑剔的了。
  没一会儿就到了家，两个人下了车，发现凌家的院子门一直是开着的，凌大珍跟凌奶奶就在院子里等着他们。
  “回来了？怎么样了？警察怎么说的？”凌大珍非常紧张地问道。
  凌初夏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凌大珍点点头：“我听明白了。”
  凌奶奶说：“我也听明白了。”
  “那妈，咱们出发吧。”
  凌初夏拉住她们俩：“出发去哪儿？”
  “初夏你不用管，这事儿是我跟妈的事儿。”凌大珍看上去非常冷静，“你们去了那么久，我跟妈已经意识到不对了。所以你别管了，我跟妈现在过去，一会儿就回来，你姑父陪我们一起。你跟小勋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
  凌初夏听懂了，便说：“好，我哪儿都不去。谢谢奶奶，谢谢姑姑。”
  凌奶奶眼眶一红：“大珍，走！”
  之后，凌奶奶跟凌大珍具体做了什么，凌初夏不得而知，但是几天后江山从外头回来，告诉她凌大军跟杨玉夫妻俩都被抓烂了脸，凌大军的手臂也骨折了。
  “除此之外，我听说棉纺一厂已经把凌大军跟杨玉开除了，他们之前住的房子也被收回去了。现在他们住在哪儿，我还不清楚。”江山说：“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开学了，以后上学放学都跟小沅一起走，防止路上有人去找你，你听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谢谢江大哥。”凌初夏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他，“这是连锁炸鸡店的计划书，江大哥可以先看看，之后我们再讨论修改。”
  因为已经是第二次合作了，所以这一次凌初夏打算走更加专业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