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是同事吗？还是你是他的马甲？”林倾从锅里夹了块土豆，“快九点了吧，通稿写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们提供点素材，不然今晚又要加班。欸，你们加班给加班费吗？”
  屏幕上飘过一片哈哈哈，以及【别哗众取宠了，行吗】
  “至少我还有众可哗，不像有些人，一无所有。”说完，林倾犹豫了一下，“不对，你们也不是一无所有。”
  她咽下软糯的土豆，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没有钱，但有病。”
  大概是被戳中了痛处，直播间有黑粉直接和她刚起来：【我们是没钱，但我们努力，不像有些人，明明是演员，演技却稀烂】
  林倾笑笑，一点都不在意对方diss她的演技。
  “讲真，有件事，我一直很仙女好奇。”她微微皱眉，摆出一副认真请教的样子，“你们公司没有okr、kpi考核吗？金主霸霸们也不看转化率吗？你们都努力这么久了，可我居然还没退圈，到底是你们业务水平太差？还是金主霸霸钱多人傻？”
  【我草，林倾一张嘴，绝了】
  【倾宝毒舌起来，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女鹅，看到你这个样子，妈妈就放心了】
  一旁，一直安静的谢聿城却突然抬起眼。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即便是如此接地气的火锅也生生被吃出了米其林三星的感觉。
  这会儿，男人拿起手边的餐巾，在唇边轻按，然后对叠，慢条斯理的擦着手，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
  擦完手，谢聿城将餐巾再堆叠，原封不动的放回原来的位置，眉眼轻抬，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镜头，像是要揪出那个隐藏在屏幕后的坏蛋。
  “我一直以为，人与人之间相处，起码的尊重是该有的。但今天，有人刷新了我的认知。”
  谢聿城一直紧抿着的唇终于勾出一点笑，看着却瘆人。
  林倾咽咽口水，好他妈帅啊。
  为什么同样是擦嘴巴，谢聿城就能擦出一副高贵冷艳老子就是坠吊的样子，她最多就是街边大排档起跳。
  最近剧本围读，林倾很注意观察演员细节。最后，她的视线落在谢聿城手边的餐巾上。
  男人修长的指骨还虚虚握着餐巾。
  懂了，装逼要用餐巾，纸巾掉档。
  直播间有片刻的安静，继而是涌出满屏的留言：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请善意和尊重】
  【律师函警告】
  谢聿城轻笑了下，点头，“对，律师函警告。”
  林倾却慌了。
  这会儿直播间的围观人数已经从初初的200人变成了200w，这么大的基数……无数想法在脑子里疯狂掠过，最后只有有一个渐渐浮出，变得清晰。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不能连累谢聿城。
  “别啊谢老师。”林倾连忙拒绝，“漂亮话都让你说了，到时候花钱的可是我。”
  直播间一秒破功。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笑话，我们谢老师差那点律师费？】
  【倾宝，你可长点心吧】
  【天，我女鹅这么抠的嘛】
  林倾瞥了眼直播间的留言，一转头，便见谢聿城的视线正直直落在她身上。男人抿着唇，纤浓眼睫遮了眼底的情绪。
  林倾心中莫名有些慌，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她轻轻扯了下谢聿城的衣角——手却被谢聿城反手握住。
  林倾：！！！
  屏幕里，谢聿城勾起笑，在看到有粉丝说林倾“抠”的时候，唇角的笑意扩大，“不要胡说，你们林老师这叫勤俭持家。”
  手被谢聿城死死握住的林倾：“……”
  第13章 满眼冒心心。
  林倾发现，谢聿城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今晚直播结束后，她回房间给他发了条信息，问他为什么会突然跑来自己的直播间，她才不信他那套“走错了没吃饭”的说辞。
  结果谢聿城驴唇不对马嘴的反问她：【为什么不愿意我帮你？】
  林倾觉得，他有点狗咬吕洞宾了。
  黑子像疯狗，什么人都咬。谢聿城在这个圈子九年，就跟天上的神仙似的，从来不沾这些凡俗。他人品好演技好，本身没有黑点，加之在圈中地位稳固，也没人敢黑。
  林倾不想因为自己，让谢聿城惹上这群疯子。
  可这些话太矫情，她说不出来。
  【谢老师，您是觉得您今晚的戏还不够多？您没看见粉丝已经嗑疯了吗？】
  直播临近结束的时候，在线人数已经接近八位数，更多的粉丝是在微博上看到了谢聿城直播的事，纷纷哀嚎错过了一个亿。
  林倾随手给他甩了个截屏。
  【呜呜呜谢老师和倾倾太甜了】
  【尤其是谢老师开口说话那段，倾倾满眼冒心心】
  【霸道总裁实力护妻[狗头]】
  【这不结婚很难收场】
  ……
  片刻，谢聿城却又将截屏重新转给了她。林倾点开，便见谢聿城在“霸道总裁实力护妻”的那条留言里，将“护妻”两个字加了下划红线。
  林倾看着被重点标注的两个字，有些不自在的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谢聿城：【你是我的妻子，难道我不应该护着你？】
  林倾抿抿唇，对于谢聿城这理直气壮的口气，生出鲜少的无措。
  【可是我们有协议，不干涉对方的事业】
  这个时候，她插科打诨不起来，只能有一说一。
  结果，谢聿城那边好半天都没动静。过了二十分钟，才又莫名其妙的问了她一句：【你当时真的是心心眼？】
  林倾：……？
  她老实回复：【当时觉得你很帅】
  十楼的套房里，谢聿城看着屏幕上的字，唇角不自觉的勾起。
  然后，屏幕上又跳出一句来自“谢太太”的回复：【怎么可以有人演技这么好，两句话就把效果拉满】
  唇角还翘着的谢聿城：“……”
  这边，林倾回想了一下谢聿城方才的表现，仍忍不住感叹：【谢老师，你有空的话教教我呗】
  谢聿城：【没空】
  林倾：？？？
  你拽个屁啊。
  她正要怼回去，谢聿城又给她回了一条：【逗你的，有空教你】
  这还差不多。
  谢聿城：【时间不早了，睡吧，晚安】
  林倾：【嗯，晚安】
  互道晚安之后，林倾躺在床上。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壁灯，光线很暗，她怔怔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却睡不着。
  她想起自己和谢聿城协议结婚的时候，那大概是她人生里最晦暗的一段时光。周明远在她房间里发现了大量的安眠药，指着鼻子问她要干什么。
  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去工作了，每天把自己关在公寓里，几乎和外界断了联系。
  后来，谢聿城就出现了。
  林倾知道，这是父母的授意，她起初也并没有抱什么希望。第一次见面，谢聿城带她去了一家福利院。那里有不少孩子因为先天缺陷，被父母遗弃。其中最小的一个只有七个月大，因为患有很严重的先心病，四个月的时候就被狠心的父母丢弃。
  林倾当时隔着玻璃，看着瘦小的婴儿窝在哺育员怀里，用力的吮吸着奶瓶。小小的一只，像是充满了巨大的力量，努力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多停留一刻。
  那个瞬间，林倾忽然觉得无比惭愧。
  无人的走廊里，谢聿城牵住她冰凉的手指，“走吧，去外面看看。”
  外面是一大片向日葵花田。
  她被刺眼的阳光蛰得眯起了眼，下一刻，谢聿城的手掌便挡在了她的额前。
  男人的手掌宽厚，遮了灼眼的光，她看着金灿灿的向日葵花田，是久违的鲜活颜色。
  “只要你愿意向着阳光，便不会被阴影笼罩。”
  有时候，一句话，足够将一个人拖出泥淖。
  之后，出于家族授意也好，两人各自的需求也好，她和谢聿城顺理成章的领了证。只是林倾坚持要拟一份协议，将相关的利益切割的清清楚楚。
  林倾已经有些不太记得当时自己为什么那么坚持，或许是她和谢聿城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悬殊，她的自尊让她不愿借他的势；或许是之前那场遭遇，让她对和谢聿城的这段关系感到后怕，万一曝光了，会不会又是一场无休止的谩骂？亦或许，只是出于她对谢聿城解燃眉之急的感激，如果哪天他俩一拍两散了，谢聿城也不至于太亏。
  那时的心境已经有些模糊，但林倾清楚记得，她把协议递到谢聿城面前的时候，他似乎不太高兴，但最终还是提笔签了。
  后来她无意间从谢家人口中得知，谢聿城那段时间因为和导演意见相左，确实心情不好。
  原来，并不是因为她。
  林倾迷迷糊糊想着过去的事，而隔着一层楼板，谢聿城也没有睡。
  男人倚在吧台边，修长的指骨捏着高脚杯，浅棕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谢聿城很少沾酒，除非是在失眠的情况下。
  今晚，他是在宋易的朋友圈看到林倾直播的消息，诚然如直播间的粉丝所说，他的确是帮她“添人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