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是，第三个人进去之后，突然又有人来了等候间。那人的气场与方才在这里的几个人全然不同，取下墨镜，美得十分招摇亮眼，眼尾都捎带着风情。沈棠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还没刻意去想，脑子里就突然跳出了一个名字，庞乐杉。一个演技称不上好，却能拿到许多资源，因为一张美得过分的脸，被全国男女老少轻易记住，国民度极高的演员。
  她居然也要抢这个角色？
  沈棠不着痕迹地多看了她两眼，直觉告诉她，庞乐杉可能会是这次试镜最大的竞争对手。
  另外两个演员自庞乐杉进来后，脸色就从若无其事的冷淡变成了勉强压抑的不快，本来她的出现，就令房间里的其他人感到不太自在了，还偏偏像要给她们添堵似的，明明是最晚到的她，竟然是第四个进去试镜的。
  庞乐杉前脚刚踏出门，等候间里就有人发出了一声饱含复杂情绪的冷哼。
  人毕竟不多，每人十分钟，很快也就轮到沈棠了。试镜桌后坐了三个人，中间的吴果只在她进门时飞快地扫过一眼，便目光寡淡地落在了面前的资料上，旁边的——也许是制片人，和她简单说明了试镜内容。
  她这才终于拿到了剧本，可是并没有时间去熟悉整个故事和角色，他们只要她对着摄影机念几段指定的台词，然后就开始了提问，当然连提问也不是吴果提的，他看起来对她兴趣缺缺。
  “我知道你的电视剧最近在热播，可你以前从来没演过电影，对吧？”
  “嗯。”
  “虽然都是演戏，但电视剧和电影的表演是不同的，在尺寸、精度、节奏和风格上都有区别，你知道吗？”
  提问的人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像是已经先在心里认定了某个事实而后阐述了出来，听起来更像是“你不知道”的陈述句。
  沈棠在黎漾安排的密集的课程里曾经了解过电视剧和电影的不同，首先电视剧是通常是在电视机和电脑这种尺寸较小的屏幕上被观众看到的，演员的神情和动作如果夸张了些，也不会有太违和的感觉，而在电影银幕上，演员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细节都将被无限放大，因此电影里的表演要更谨慎，更着重细微，更生活化一些，才不至于让观众觉得突兀。
  而且电视剧是连续播放的，有充分的时间去让观众理解人物，相比起来，电影的时间很短，故事都是经过了浓缩和提炼的，所以演员的表现力就更为重要，不单单是一个动作一个神情，而是要把更深层的东西表现给观众看。
  她心知这些概念，可对方显然不是真正向她询问，她没有演过电影是事实，即使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都倾倒出来，在这些人眼里不过也是卖弄纸上谈兵的本事，归根结底是个没有经验，什么也不懂的电影新人。
  “理论上懂一些，我知道我没有实战经验，但如果这次能有幸参演，我相信我肯定能在导演的指导下把握好角色，刚刚在剧本里看见这个角色应该是有武打戏份的，我有武术底子，可以不用任何替身——”
  “对了，她有武打功底，这个不错。”坐在吴果另一边的人突然出声附和了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帮她争取。
  她停了下来，方才的提问人又开口了，这次是他们之间的讨论。
  “武打功底确实有加分，可是你知道，她不够美。”
  “这样还不算美？”支持她的人冷笑了声，“我倒觉得她气质很出众。”
  “我说的不是气质，是美！我们只有120分钟的时间，不能等观众在影院里慢慢发现一个人的美，我们要的是第一眼的惊艳，你不可否认，在这一点上，庞乐杉更好。”
  他们堂而皇之地在沈棠面前讨论她的外貌，毫不介意当事人的想法，直到吴果出声，他们才停下来。
  这是整个试镜过程里，吴果第一次开口，他说：“我们已经看过你的试镜了，回头有结果了再联系。”
  从进门到试镜结束，她只花了大概七分钟，比之前所有人的时间都要短。只念了几句台词，回答了一个问题，还被“批判”了容貌，然后就要被赶走了。这场试镜和上次在《暗狩》的试镜带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上次的试镜现场虽然乱糟糟的，但是她游刃有余，从傅铭生的眼睛里看见了郑重的深思，这次一切按部就班，甚至过于简单快速，却让她觉得力不从心，她甚至看不清吴果的眼神里有什么。
  “我觉得我搞砸了。”
  走出试镜室，她给黎漾打了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宋余舟：心疼我棠╥﹏╥
  第60章 年度盛典
  “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一副随时要起身离开的样子。”沈棠大略将试镜的情况概括了一遍, 最后皱眉下了总结，“他不喜欢我。”
  话筒里传出短促的笑声, 黎漾说：“相信我，他的世界里没有单纯的喜欢不喜欢这回事。吴果能领衔华语电影商业片那么多年，导演功力不用多说, 背后的人际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其中有太多利益相关,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提到这个, 沈棠稍一思考，忽然解开了方才的疑惑：“里面有个人站在我这边帮我说话，那是你动用的关系吗？”
  黎漾没答话, 她继续道：“他看我的眼神里没有欣赏, 并不像是被我的表现打动了, 在那个情况下, 我也不觉得有哪一点能够打动别人，可却无端帮我说起了好话, 还和另一个人在争执, 如果说不是你在背后起作用, 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虽然我不认为你需要了解这些, 但是，好吧, 你说的那个人是副导演，他的确是我拉拢的一条线, 他的话语权不算大，但至少和吴果的私交不错，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参与选演员，我猜他争执的对方可能是制片人或是出品方，他们在争执什么？”
  “一个人说我的武打功底是优势，另一个人说庞乐杉比我美。”
  “庞乐杉也去了？！”黎漾显然没有事先得到消息，惊讶中夹带着不满，“瞒得真紧。”
  “算是彻底搞砸了吧？”沈棠走出电梯，在大堂里等了许久的祝佳音赶紧小跑过来，见她在讲电话，憋了满肚子的好奇没能问出口。
  “庞乐杉背景固然很硬，但吴果的意见和态度也十分重要，他还没表态吧，那就没法下定论，总之安心等结果，结果没出来之前，谁也说不准。”黎漾不知是安抚她，还是安抚了自己一把，收效甚微，沈棠心里还是有些介怀，黎漾的声音听起来也没有变得轻松。
  “对了，”和祝佳音一起钻进车时，沈棠听到黎漾在那边说，“今晚是《帝相》大结局，有时间可以看看。”
  周播剧的战线拉得很长，在经历了漫长的收视拉锯战后，《帝相》终于以单集最高收视3.9%，单日网络点击破4.5亿的收视神话完美收官！收视份额峰值一度高达50%，成功击败众多黄金档剧集成为了年度收视冠军。
  除了璟王历经艰辛完成复国大业的情节让观众得到了大大的满足以外，热播期间最受人瞩目的君臣夫妇的分离结局激起了许多观众的不平和怨怼。
  “以为电视剧里两人的结局会有不同，没想到还是分开了，太遗憾了……”
  “最后那个拥抱看得我老泪纵横[哭]嗨呀好气啊！编剧为什么死活不让他俩在一起！！”
  “我觉得朱槿不要离开，就呆在宫里陪着璟王不也很好吗，如果真不能在一起，就以君臣的身份继续相互陪伴啊[哭]”
  “一想起璟王说的话就想哭，他对朱槿可能已经超越了爱情吧，他心里也很清楚啊，这一生确实不会再遇见像她这么好，能为他付出那么多的人了，写完这句话又想哭了……”
  沈棠特地看了最后一集，画面确实拍得很好，完美地捕捉到了她和宋余舟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变化，这一幕的冲击和感动的余温，在看完电视剧后，似乎从很遥远的内心深处再次被唤醒。
  她感受过朱槿所经历的一切，所以有感同身受的感动，而观众虽不是亲身演绎，却也是跟着这些角色完完整整地走过了一遭，他们也是入戏了的，感受不会比她少，所以在微博评论下，有越来越多的观众出现，不停对她和宋余舟表达着遗憾，仿佛这样就能透过他们减少对结局的惋惜，还有大批观众直接转粉糖粥夫妇的，将对君臣夫妇的希望寄托在了现实中的二人身上。
  “帝相小分队”微信群当晚也是一片感慨，王导许是又喝多了，一连刷了十几张剧照，又开始在群里感叹不容易。沈棠被这些氛围包围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惆怅随之在心里泛滥开来，选了那张回眸看璟王的剧照，她在微博对这个角色作了告别，也是代替朱槿和观众们的告别。
  “再见了，朱槿。”
  *
  当人们开始倒计时期待元旦的小长假时，好多演员心里完全没有放假的概念，依旧忙得鸡飞狗跳，法定节假日在娱乐圈似乎是不适用的，沈棠也在忙着准备参加年度盛典。
  年度盛典是国内最有影响力的电视剧颁奖典礼，每年提供三十多个奖项，依据电视收视率和影响力打分进行评选，还会邀请近百位电视剧明星到现场，是电视剧圈的一大盛事。
  从走红毯到盛典结束，如果全程在场的话，大概要待上六七小时，这种活动通常有几大看点，一是红毯的争奇斗艳，有红毯的地方就有战争，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二是颁奖领奖，既然是颁奖典礼，入围作品和得奖作品自然是所有人最关注的，但颁奖人之间的尬聊和领奖人的致辞也是不容错过的好戏。三就是台下明星的众生相，谁和谁关系好，谁摆臭脸，谁翻白眼，许多平时看不见的小细节在这种场合都很容易被发现，以至于很多观众比起台上的颁奖，更爱看台下的大戏。
  所幸沈棠现在已经不用担心衣服的问题了，要是放在几个月前，她要借到能出席这种场面的礼服也许很困难，可现在她是berry的品牌大使，这方面就完全不需要伤脑筋了。
  《帝相》刚刚大结局，热度起码要一个月后才会开始慢慢减退，“君臣夫妇”正是最受观众瞩目的时候，大家都想看他们同框，主办方深谙观众心理，自然是安排了沈棠和宋余舟一起走红毯。至于《帝相》真正的女主角阮维维，约莫是受了丑闻的影响，根本没有出席。
  车里，宋余舟穿了身精致的西装，比平时还要光彩夺目，他目光毫不避忌地落在对面穿了berry高定礼服的沈棠身上。
  骆明宇面色紧绷盯着黎漾，黎漾警告地盯着宋余舟，宋余舟自顾自盯着沈棠，而沈棠本人只专心想着盛典的事。
  五点半，他们的车缓缓开近红毯现场。
  黎漾低声叮嘱：“我会先到后台等你，你跟着宋余舟走红毯就行，和其他红毯差不多，就是这个比较长而已，主持人可能会问一些问题，不好回答的尽量避开。”
  沈棠应着，正好和宋余舟对视了一眼，对方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一脸“万事有我”的自信感。
  宋余舟先下了车，车门刚打开，外面铺天盖地的尖叫和欢呼声便钻了进来大有要掀翻车顶的架势。
  年度盛典是有开放观众席的，因此各家粉丝都来了不少，红毯两边沙丁鱼一般挤满了人。
  沈棠扶住宋余舟礼貌伸来的手，站定在红毯面前时，震耳欲聋的声浪震得耳朵发疼。
  “啊啊啊棠棠！！！”
  “舟舟！！！”
  “宋余舟！沈棠！！”
  以往两人一起走红毯时，只有宋余舟有这样的殊荣，没想到如今沈棠的名字也成了粉丝们疯狂的源头。
  不能到现场的粉丝守在同步网络直播面前，边发弹幕，边等着沈棠出场，偶尔吐槽几句主持人。镜头切到沈棠下车时，弹幕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几乎盖住了画面上两个人的身影。
  “牵手了牵手了啊啊啊啊啊！”
  “糖粥夫妇最高！！！！”
  “配一脸！”
  “在一起吧！”
  密集的弹幕和现场粉丝的尖叫一样疯狂，沈棠挽着宋余舟的手，微笑着朝两边的粉丝挥手，转向哪边，哪边的欢呼声就又大上几分，这反应在沈棠眼里甚是可爱。
  宋余舟无意识地偏头去看她，直播的画面上又是一轮弹幕轰炸。
  “那一眼太甜了我的妈啊！cp狗已阵亡。”
  “脑补了一万字小甜文。”
  “继续发糖不要停！”
  ……
  晚上七点，年度盛典正式开始。
  宋余舟和沈棠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一块儿，前后左右都有不少熟悉的朋友。
  宋余舟和前排客套完，低声问起了沈棠：“我听说你参加了《绝地反击》的试镜？”
  “嗯。”
  “怎么样，拿下了吗？”
  “还不清楚结果，我感觉不太好。”
  想起试镜那天的事，她蹙紧了眉头。
  宋余舟注意到她的神色，暗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找补：“感觉也不一定准的，这不是还没出结果吗，谁也不知道。”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可话音刚落，后排两个演员的闲聊以正好能听见的音量钻进了耳里。
  “哎，听说了吗，庞乐杉要拍电影了。”
  “真的假的，哪部啊？”
  “就吴果导演那部新电影，但好像不是女主角，女二吧，刚刚在后台听我经纪人说的。”
  “能演个女二号也很不错了……”就她那演技。
  说话的人把后半截话吞进了肚子里，然而如果这时有镜头扫过她，还是能清晰地看见她脸上隐隐不屑的神情。
  见沈棠脸色愈发绷紧和冷肃，宋余舟下意识拍了拍她的手背，凑到耳边：“没事，一个小角色而已，还会有更好的。”
  尽管早就预见了结果，沈棠心里还是免不了失望，感觉什么都没做就失败，她攥紧了拳头，直到看见有摄像机转过这边，才放松了神情，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嗯，我知道。”
  第61章 发大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