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节
作者:MO忘了      更新:2022-08-26 12:07      字数:4343
  詹无伤似乎特别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他已经被两个宿天门门人缠上了,旁边的人一时帮不上忙,他且战且退,退到离众人都远上一些的地方。
  三人混战了不久,詹无伤就被一掌打在了左肩上,那两个“肉糜”者见有机可乘,就立刻一拥而上。
  詹无伤被那一掌拍得后退了两步,此时却忽然停了下来,捂着肩膀,缓缓抬起头来,乌黑的发顺着苍白的轮廓垂坠而下,华美的紫色常服仓促地打了个旋儿。
  两个“肉糜”者的动作顿了一下,因为他们看见詹无伤对他们笑了笑。
  其实笑是没什么的,谁都会笑,哪怕是阜怀尧那个大冰山也有解冻的时候,但是问题不在笑,而是在这个人的笑容上面。
  詹无伤的眉目说不出是好看还是不好看,但是就是特别的有气质,眉眼之间总是氤氲着终年不散的忧悒雾气,当他勾起嘴角的时候,明明是在笑,你却很难去猜测这个人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只留下一股万古悠远、长夜凄清的气息徐徐铺展开来,迷惑了人的心神。
  至少那两个宿天门门人就被迷惑了一下。
  然后他们就露出了一脸的惊惧之色,拼了命地想要让自己退回去。
  但是他们冲得太急了,急到詹无伤嘴角的弧度刚刚完成的时候,就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然后掌赢一闪,他们绝望地发现他们的脖子已经在这个紫衣男子的手里了,巨大的力度让两个人怀疑自己的脖颈上的骨头都会瞬间粉碎。
  但也许只是心理作用,可惜他们此时完全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詹无伤就这么禁锢着两个人的脖子,忧悒的眼神停留在他们脸上,黯哑的声音滑出双唇,音调平淡,语速并不快:“玩的开心吗?”
  两个人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其中一个涨红了脸,他大着胆子去握住对方带着手套的手,企图能够掰开来,“门……饶……饶命……”
  但是下一秒,“喀拉”的一声,他的脖颈已经断在了詹无伤手里。
  詹无伤放开了那只手,微微侧头看着他倒在地上,似乎有些疑惑于他为什么会这么脆弱。
  剩下的另一个“肉糜”者已经抖得手脚皆是发软了。
  詹无伤仍然掐着他的脖子,不过把他放了下来,再度开口:“告诉我一件事情。”
  ……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两个人
  最后一层岩石被打碎,拳头大的石块啪嗒啪嗒往下掉。
  近处的人都纷纷闪避开来。
  等到尘埃落定,范行知那边的一个属下攀上那个黑漆漆的洞口,举着火把看了看,声音传了回来:“是一条地道,没有人,也没有机关启动的征兆,灰尘很大,暂时看不出人为的痕迹。”
  范行知一喜,“地道的墙壁是不是陶土的?”
  那个属下闻言,举高了火把看了看,道:“是的,大人。”
  范行知松了一口气,“那就没错了,这就是老朽当年所建的密道。”
  阜怀尧重新走回人群中,阜远舟跟在他身边。
  “范卿家这是准备离开了?”天仪帝淡淡问道。
  范行知转头看向他,微微有些犹疑,“那么陛下和殿下呢?”他也说不清该不该让对方跟上来,这好处就是这群人实力不凡,他想离开宿天门的搜查大可仰仗一下对方,毕竟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不过坏处是他和朝廷现在也是撕破脸皮,作为一个忤逆犯上的谋逆之人,实在是应该离他们越远越好。
  阜远舟还没说话,阜怀尧已经抢先道来:“范卿家先走吧,”他仰头看了看那个黑黝黝的洞口,“有什么事,大家出去再算。”
  他身边的蓝衣王侯皱了一下眉头,不过没有打断他的话。
  范行知一时有些惊疑不定,“你们不走?”他本来还担心对方趁机发难,暗暗叫属下们一起戒备了起来。
  “看在皇后的份上,仅此一次,”阜怀尧随意道来,一般人说这种话难免给人一种施舍的感觉,但是他一脸淡漠,倒是叫人觉得他不屑于这种不入流的把戏,话锋里也带着冰冷的气息,“而且,能不能走,那就看范卿家自己的本事了。”
  被宿天门认定的死人,是不是真的能够顺利逃脱呢?
  谁也不知道。
  范行知岂会不知这个道理,阴郁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很难捕捉到有真正快活的笑意,“总要拼一把的,老朽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拿到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指不定陛下看不惯老朽的作为,不过这些都是老朽自己手把手拼回来的。”
  如果问他后悔不后悔,其实他自己也说不准,这人世有多少人是真正活得清醒的呢?连高位之巅的天仪帝也抵不过七情六欲,众生皆苦,不过如此、
  阜怀尧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然后颔首,“白鹤,送范将军一程。”
  白鹤出列,默声应下。
  范行知狐疑地看了看这个从未在朝中见过的似乎是护卫的男子,“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阜怀尧淡淡地扫视了他的手下一圈,完全不带情绪的眼神,“只是想要确认一番卿家是不是真的能离开而已,另外,你的人……也不多了。”
  范行知顿了顿,“那就谢过陛下了。”
  说起来也真是讽刺,明明他才是心心念念犯上谋逆的人,被惦记着的玉衡天子却在关键时刻帮了他一把——即使这个帮忙的理由总是那么的耐人寻味。
  阜远舟却在此时道:“白鹤留下,闻离,你带两个人跟着范将军,我们在这里等你,”他带着温润君子的笑意望向范行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范将军,闻离只跟你一刻钟时间,你大可放心。”
  范行知看了看浪荡不羁的苏日暮一眼,没有反对的意思,毕竟白鹤的武功他没看出来,但是苏日暮破解机关阵法的能力却是有目共睹的——在保命的时候,对方是不是魔教中人这点根本无足轻重,他自然是看得出来永宁王不会违背天仪帝的意思的。
  苏日暮也懒洋洋地答应了,在范行知的人全部爬上那个洞口之后,才带着人悠悠然跟上。
  阜远舟递过去一个“自己小心”的眼神。
  苏日暮摆摆手,跳上了头顶的大洞。
  这里的土层很厚,阜远舟拉着阜怀尧当旁边休息,一边仔细地捕捉着上面的脚步声。
  范行知一走上去就知道这个地方就是自己亲自主持修建的地道了,这里的种种布置他都了然于胸,他没有看到有旁人经过的痕迹,于是放心地疾走向前奔去。
  苏日暮正纳闷这个老家伙是不是赶着去投胎了,但是借着习武之人的好眼力环视了一圈,又露出了似乎有些疑惑的表情。
  他心里有些不解,但是还没抓住这个念头,就发现前面的状况变了。
  不过走了百来步,前面就已经没路了。
  范行知的属下们都微微吃惊,有些慌了。
  不过范行知却直接走上前去,在陶土墙壁上摩挲了一下,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开关,这面墙壁立刻裂开两半,露出一扇几人大小的巨大的青铜门,上面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精密机关,上面的机关是由一定顺序来破解的,不然就会有暗器飞出,而机关的主人可以设置一个只有他知道的顺序。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苏日暮没靠近,隔着不远的距离瞧着那青铜门,暗道这个老家伙真是舍得本钱。
  那个机关及其繁琐复杂,在不知道顺序的情况下,饶是他也需要大半天才能巧力破解。
  不过弄着弄着,范行知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古怪,他为什么觉得……
  心里转着不祥念头的同时,他已经熟练地按下了九颗弹珠中左下角的那一颗。
  然后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一把长矛从青铜门中伸出,直接洞穿了他的的身体,将他整个人挂在了长矛上。
  而靠近他的全部属下都瞪大了眼睛,僵挺挺地倒了下去,脸色发青,七窍流血。
  苏日暮早在发现不妥的时候就拎着两个刹魂魔教弟子猛地后退,松开他们之后伸出手一看,两指之间夹着的是一根淬毒的牛毛针,不过幸好不是触即封侯的毒药。
  而密道下面的地宫里,正在闭目养神的阜远舟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略显疑惑地望着头顶——怎么动静这么大?
  阜怀尧看向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有变,“苏日暮那里……?”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阜远舟站直了身子,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顶上的那个大洞探出一个人脑袋。
  “子诤,陛下,你们上来一趟。”苏日暮这般道,然后缩回了头。
  阜远舟点头,朝后面的弟子摆摆手,然后揽着阜怀尧就跳了上去。
  过密道的时候,苏日暮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始末:“老家伙被宿天门阴了,江亭幽改了他的机关,现在他成了串葫芦,有点遗言跟老东家交代。”
  所谓的老东家,自然说的就是阜怀尧了。
  想来宿天门行事狂妄但是谨慎,这里肯定被他们发现了,但是他们恐怕早就算计好了把范行知丢进来,然后在下面地宫做点手脚,让范行知记起这个密道来逃生。
  这般叫范行知自己挖坑埋自己死不瞑目的手段,不用说都是那位宿天门门主的手笔了。
  走到那扇青铜门前,遍地尸体中,果然看到范行知挂在长矛上硬是不肯拔出利器,吊着最后一口气。
  因为范行知已经不可能有威胁性了,苏日暮就把阜远舟拉过去打下手帮忙拆一下这里的机关,里面有几个零件他用得上。
  阜远舟虽然不太放心,但还是过去了。
  阜怀尧在自家三弟虎视眈眈的保护下靠近了范行知,认真地问:“范卿家有话要说?”
  范行知的意识已经有些不太清楚了,听到他清清冷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便动了动唇。
  阜怀尧微微凑近去才能听清他的声音。
  “宿天门……门主……”范行知断断续续地道,每一个字都耗尽心神咬的很清晰,似乎已经怨怼化进了骨子里,唯恨不能生嚼那人的血肉,“你不是……不是一直想知道他的……身份吗?”
  “你知道?”阜怀尧似乎并不意外他会提及这个,简短地反问。
  “我不知道……但是我的人查……过……”他的呼吸慢慢弱了下去,“宿天门门人……见到的……的门主都有差别……宿天门门主……其实是……其实是两个人……”
  阜怀尧一下子愕住了——什么?
  “他们……他们是怪物……真的……可以不死……要杀他们……”
  范行知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几乎听不清了,阜怀尧顾不得形象,直接贴近了他耳边。
  “去别有洞天……在那里…………用宁王的命……换……杀……杀……”
  阜怀尧的动作顿住。
  范行知一连说了两个“杀”字,瞳孔蓦然放大,然后整个人已经萎靡了下来,直愣愣挂在了长矛上,像是一缕怨魂,满身怨恨和不甘。
  他的呼吸,已经停了。
  阜怀尧怔怔地站在那里,似乎已经失了神。
  给苏日暮打完下手的阜远舟皱着眉头把他拉了回来,“皇兄?”
  阜怀尧一下子反应过来,但是眼里仍然残留着某种不可琢磨的情绪。
  “他说了什么?”阜远舟问,那几句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微弱了,饶是他耳力再好,也没有听清楚,只依稀捕捉到几个字眼而已。
  阜怀尧似乎自己的思绪也很乱,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皇兄?”阜远舟不太放心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对方的体温让阜怀尧打了一个轻微的激灵,在惹得对方注意之前,用一种惯常的平静的语气道:“宿天门门主是两个人。”
  阜远舟也愣住了,“皇兄你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