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作者:尘上      更新:2022-08-26 17:29      字数:10293
  大皇子一听侍女这般说便转头赶往了皇宫的祠堂,云寒汐和李泽也赶忙跟上了江仞的脚步。这么多天的劳苦奔波虽然很累可是江仞还是硬撑着跑去祠堂,这种事他可会察言观色得很。
  自己作为兄长才打了胜仗,在班师回朝的路上听闻自己的弟弟突然病逝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一刻都不曾停歇地赶路希望赶上弟弟的出殡见上他最后一面。无论谁看都是兄弟情深的样子,皇上看到了更加会觉得他识大体。江仞心中这般盘算着,赶向祠堂的步子便迈得更快了些。
  祠堂门口如今汇集了文武全才,在祠堂门口分成了两列站列着,三个人的出现显得甚是突兀。李泽和云寒汐在祠堂门口就止住了步子,江仞一人走了进去。江无俟也一身缟素站在祠堂中央,礼部官员站在一侧念着悼词,尚一身戎装的江仞走到江无俟身后道:“父皇,儿臣回来晚了。”
  江无俟转身看看他,几日都未曾笑过的他终于露出了些笑容,江仞领军夺下山海镇的事前几日就已经有人回来报告了,江无俟打量了他一身戎装,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这自己向来就宠爱的儿子心中感到些欣慰。
  正转身的时候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云寒汐,他也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头发略微还有些凌乱,现在正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些担心的意味。江无俟淡淡地对着他笑笑表示自己还好,便转过身示意礼部官员继续。
  仪式结束了过后按理三皇子的遗体会被运往皇陵下葬,文武百官在此之后都纷纷散去,只是个个都面色沉重。不过也是,这位皇子如此年轻就驾薨了,的确是一件举国哀悼的事。
  江无俟独自回到了寝宫,这件事对他的打击确实不小,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虽然江无俟一直都宠爱江仞可是江念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原本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哮喘就此丧命,这让谁都无法接受。就算江无俟是九五之尊,可是他也是人,丧子之痛怎会好受。
  江仞跟着江无俟走出来的时候在云寒汐的身边顿了顿然后对他微微一笑才离去,云寒汐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嘲弄的笑接着跟着文武百官散去了。回到竹苑时雪儿正在忙碌着给院子里的刚抽芽儿树浇水,看见云寒汐回来了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了上来。
  雪儿还没走近就叫道:“公子。”云寒汐有了种回到家的感觉不禁带上了些笑意道:“嗯。”雪儿已经适应了云寒汐这样沉默寡言的样子接着问道:“公子没有受伤吧?”云寒汐摇摇头,雪儿又继续问道:“都还顺利吗?”云寒汐又点点头,忽然觉着这样被人关心的感觉真是不错,云寒汐笑了笑,两人就这样回到了屋里。
  云寒汐看着桌上依旧备着热水,顺手拿了起来为自己泡了壶茶,雪儿一直跟在他的身后问东问西,云寒汐没有觉得烦反而感觉到了温暖。没一会儿云寒汐无奈道:“雪儿,我饿了。”
  雪儿愣了愣回过神来笑着道:“我都忘了问公子了,我马上就去给公子准备。”说完还没等云寒汐反应就一蹦一跳地出了门。云寒汐看着雪儿蹦出去的背影苦笑着,她倒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不过他心里并没有在意。
  云寒汐用过膳又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把灰蓬蓬的自己洗了干净,然后出了竹苑。虽不是深夜可是天已经黑完了,云寒汐正走在去江无俟寝宫的路上,才到门口就看见寝宫的门紧紧关着,门口还站着好几个侍女,手中端着不少的食物,看样子他已经许久没有吃饭了。
  云寒汐走到门口,婢女便说道:“上卿大人,皇上吩咐过了,今日谁都不见。”可云寒汐还是不走,只是对他冷冷地道:“让我进去。”婢女抬起头来为难地道:“上卿大人,皇上的吩咐我们也不敢违抗,您别让我们为难啊。”
  这时云寒汐什么也没说,一把推开了守在门口的侍女,推门进了屋,侍女们都大气都不敢出,悄声道:“上卿大人!”动静已经不小了,可是皇上在里面什么都没有说,侍女们也不再阻拦便让他进去只默默地关上了门。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云寒汐走进屋里,正对着的是一张书案,上面被侍女收拾得干干净净,显然是多日都未曾用过了。云寒汐准备移步走向里间,那里是江无俟的寝宫,里面没有点灯,帷布也被拉上了透不进一丝光。身后的门也被豁然关上,屋里就显得更黑了,只有从门的雕花之间透过了一丝光亮。
  云寒汐停下了步子,待眼睛适应了这种黑暗才走向了里间,云寒汐站在一旁打量了一圈屋子,竟然没有发现江无俟的身影。云寒汐原来来过这里,于是又往屋里走了些,接着就发现了坐在床榻边上的江无俟。
  江无俟还穿着今日祠堂穿着的礼袍,背靠着床沿坐在地上,支起一条腿把手搭在了膝盖上,头发略微凌乱,一脸落寞的样子,神情有些呆滞地看着地上的某处,丝毫没有在意云寒汐的到来。
  “唉......”云寒汐看见他这样子不禁叹了口气,锥心的丧子之痛竟然将一代帝王折磨到如此地步,云寒汐没有说话只是放轻了步子走到他身边,在他身旁也靠着床沿坐了下去。
  面对这样的情节,云寒汐禁不住也有些出动。江无俟待自己不薄这他是心知肚明的,可自己却这般回报让云寒汐觉得良心有愧。可两国之争本就是没有对与错的,无论正义与否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实力便是绝对的力量,这样想着云寒汐的心里也好受了些。
  两人就这样坐着,一句话都没有说。云寒汐伸出了手破天荒地握住了江无俟的手,原本怔怔发呆的江无俟愣了一下,慢慢转过头去看着云寒汐,云寒汐也正带着些笑看着他。
  当云寒汐那双微凉的手触碰到江无俟的手时,江无俟一下子就觉得原本空落落的心被这个笑容给填得满满的,心中所有的苦闷与悲伤全都融化了。像他这样刚毅的人心里也会有鲜为人知的脆弱的一处,他最脆弱的样子就被云寒汐这样给看了去,而那手却抚平了他心中的痛。忽然间江无俟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斜着身子靠在了云寒汐的身上,尽管那肩膀比自己的还要矮上一些。
  看着毫无防备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云寒汐露出了些笑容,他能够感受到江无俟眼中的信任与依赖。不知为何云寒汐感觉现在就像是当初自己那么放心地依赖云启宇一样。
  知道现在,云寒汐都还记得一年前的那个夜晚,云启宇拥着他,在他的耳边柔情满满地轻声说道:“汐儿,今后我就是你的依靠。”云寒汐记得那时自己哭了,像那种甜到了心窝里的承诺怎能让自己不感动。
  可是可悲的是如今已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想到这些突然云寒汐觉得好累,恐怕这就是当初云启宇给自己的甜蜜背后要背负的锁链吧!
  云寒汐深深地叹了口气,忽然间他有了想要放弃的冲动,这样假面地周旋于形形色色的人中让他越发感到疲惫。一时间就记起来江无俟的各种好,云寒汐又低头看着江无俟,心中想着恐怕现在他就把自己当成依靠吧!人在逆境的时候就会越发怀念对他好的人。
  一直靠着云寒汐肩上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心中所想,闭上眼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时刻。而对于云寒汐而言今夜他来时有目的的,人在这种时候更能记住给了他温暖的人,云寒汐一直知道江无俟对他的心意,不得不说,今夜此举也算是利用吧。
  两人一直这样静静坐着谁都没有出声打破这宁静,渐渐地天应该是亮了起来,从帷布的缝隙中透进来了些光亮,竖条的亮斑洒在寝宫的地毯上煞是好看。太阳越升越高,亮斑也越撒越远,落到了云寒汐的腿上,云寒汐一夜未睡伸出手去触摸那那些光亮。
  江无俟迷迷糊糊地靠着云寒汐肩膀上睡着了,刚才云寒汐一动就把江无俟给弄醒了。江无俟皱了皱眉然后睁开眼,最新看见的就是云寒汐伸出手去摸那些亮斑的样子。
  云寒汐的手生得煞是好看,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笼上了一层金光,修长的手指正不断轻轻翘动,那些光点也随之而动。江无俟不禁笑了笑,伸手握住了那正在玩阳光的手,云寒汐不动声色地挣脱了江无俟握着他的手带着笑低头看了看他道:“醒了啊?”
  江无俟知道是云寒汐挣开了他的手,心里有些空空的,不过依旧笑着点点头。他知道云寒汐不是常人,自己就这样急着和他亲密些确实是操之过急了,江无俟也明白云寒汐心中的挣扎于是打算不再给他压力,慢慢地来。尽管如此,可是云寒汐能够主动来陪自己一夜江无俟心里头还是很感动的。
  两人还是坐在地上,江无俟也看着洒落在地上的阳光问道:“一夜没睡?”云寒汐点了点头,收了原本正在阳光下不断跃动的手指。
  江无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接着伸过手去扶起云寒汐,这次云寒汐没有躲闪,借力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江无俟看着云寒汐的侧脸有些感叹,真的没有想到他居然回来陪他,一夜没睡让他看上去眼下有些黑影,而且又想着这几日恐怕他都没有怎么休息,不知为什么江无俟看着竟觉得有些心疼于是嘱咐道:“今日就别去早朝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闻言云寒汐点点头,的确这几日日夜兼程地往回赶本来就累得不行,昨夜又连夜赶来陪他还一夜未眠让云寒汐深感疲惫。两人一同走到了门边,江无俟替他将门打开,云寒汐没有道别只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江无俟一直站在门边看着云寒汐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屋,连着这几日江无俟都没有说好,昨夜不知为何坐地上竟然睡着了。搁置了好几天的政事也应该提上日程了,于是江无俟吩咐道:“今日照常早朝。”
  第一百八十八章
  清晨阳光倾泻下来洒满大地,珈逻皇宫也褪去了一身缟素,三皇子已经下葬,众人也都不再用穿着丧服。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所有人就像是遗忘了三皇子的死,但是总有些人记得。
  一群大臣踏着晨曦陆陆续续来到了大殿上,现在李泽也凭借此次一举夺下山海镇被封将军,如今也算是朝中一员大臣了。不一会儿略微有些闹腾的大殿安静了下来,江无俟从门口处走了进来,坐下身时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一遍大殿。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众人心中皆松了口气,原本以为江无俟会为着三皇子的死伤心好久,不过看样子他现在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又重新振作了起来。江无俟明白他不仅仅是三皇子的父亲更是珈逻帝国的皇帝,如果就此一蹶不振那珈逻帝国的前途也将堪忧。
  朝上江无俟一点儿都没有提三皇子的死,众位大臣也知道这是皇帝心中正伤心的地方也都不敢提起,理所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大皇子收复了山海镇的事。末了江无俟对着江仞道:“仞儿,随朕来书房。”江仞连声应道,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连忙跟了过去。
  到了书房江无俟坐在书案前看着刚刚进门的江仞道:“坐吧。”江仞在一旁捡了个位子坐了下来,笑看着江无俟。江无俟脸上露出了些笑容看着这个刚刚归来的儿子多少觉得有些欣慰,问道:“说说吧,你们是怎么拿下山海镇的。”江无俟那日才起床就收到了边关传来的捷报,回来的士兵说折损了两万士兵夺下了山海镇,相比这两万人马更让他感到可惜的是屈敬的死。可是来得匆忙只知道这仗是赢了折损了多少兵力,可是是如何赢的他却不知道。
  就之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场仗并不好打,没想到他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打了胜仗。江仞见江无俟问他便学着云寒汐的样子分析道:“山海镇地势狭长,自从开创了‘巷战’以来几乎就无人敢打山海镇的主意了,都认定了这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这次沧云还派出了苏风和沈棋两人,他们俩同朝为官多年了,也一起奔赴过战场,二人一起可谓是所向披靡难遇敌手。”
  听着江仞这样说江无俟不禁笑着点点头,他没能想到江仞竟然能够了解这么多。江仞继续道:“那日屈将军前去叫战,苏风他们倒也爽快地出城迎战了,那一日下来苏风他们落荒而逃。可是就是那仗,屈将军中了他们一箭,箭头上喂了毒在夜里就死了,这消息也不胫而走,不久整个军营就知道了,士兵们都慌了士气低沉。”
  江无俟听到这里皱了皱眉然后示意他继续说,江仞收到了他的眼神点头继续说道:“士气一低那不战就已经败了,于是孩儿盘算着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那日在看营中的沙盘时看见山海镇的后方便是山海江,而山海镇的人民全都依仗着山海江的一条支流而活。既然这样的地势给他他们这么多优势那自然也有让我们钻空子的地方,那天下午孩儿便下令让李泽率着一队人顺着山海镇一旁的山麓上山找水源,然后他们在那水源处投了毒,不过半日的时间探子便打探到山海镇已经成了一座空城了。”说完江仞带着些笑一脸期盼地看着江无俟。
  江无俟听了沉吟了半日才问道:“这办法果真是你想的?”江仞以为江无俟也认为这是个绝妙的法子于是立即点头应道:“回父皇,是儿臣想的。”听完江仞的回答江无俟沉默了起来,顿了好半天江无俟才离开了椅子走到江仞的跟前,江仞见江无俟过来也赶紧站起身来。江无俟看着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儿子拍了拍他的肩道:“干得不错!以后还得多加磨练。”江无俟不是没有看见江仞眼中那些期盼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出征而且还打了胜仗,江无俟不想打击他。而且他才失去了一个儿子,对他似乎也觉得有些亏欠,一时间竟忍不下心来批评他。
  听了江无俟的话江仞这才笑开了道:“谢父皇夸奖,儿臣一定更加努力!”江无俟看着他一脸笃定的模样也欣慰地笑了道:“这几日赶路你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说着又拍了拍他的肩。江仞闻言便告了退,一路上都心情大好,一遍一遍回想着刚才江无俟夸奖他的话。
  而坐在寝宫的江无俟就不那么高兴了,江无俟绕回椅子上坐下,扶着额想着刚才江仞说的那番话。这仗虽然是赢了,山海镇也夺到手了,可是投毒这等事却是犯了大忌,如此狠毒的手段让无辜的百姓白白送命是让天下人所不齿的。在今后传了出去这对珈逻帝国的名声不知道还有多大的影响,况且江无俟还打算让珈逻帝国联合附近的一些小国然后正式称霸大陆,这样的事不得不说是为今后添加了阻力。
  可如今江无俟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他想知道的是当时云寒汐的做法是怎样的。江仞可以没有想到这些更为深远的事,李泽也可以考虑不到,可是云寒汐没有理由不知道投毒这样的事对珈逻帝国的名声会也有多大的影响。江无俟支着头一直考虑着这个问题,他想去问云寒汐可是却不知道该怎样把这问题问出口,越是想越是觉得烦躁。
  不多会儿就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了,江无俟却还依旧坐在桌前思忖着,慢慢地太阳又开始西斜了,江无俟心中充满了矛盾,一面相信着云寒汐可是另一面又无法说服自己怎样去相信他,心里越是矛盾就越觉得云寒汐的立场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夕阳只剩下小半边还挂在天边,晚霞布满了整个天空,云都变成了红色的了,踌躇了一天的江无俟终于站起来身打算当面去问问云寒汐。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连忙了好几日的云寒汐终于得了个空儿,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现在不比前些时候了,即便是早晨也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童心来时云寒汐还在院子里转悠着,见他来了云寒汐将他引进了屋子里,雪儿也跟了进来添茶。云寒汐一面吹着茶汤一面看着两人,雪儿走到童心的跟前放下茶杯,童心没去理会那溢着香的好茶而一直盯着面前的雪儿傻笑,雪儿倒没什么一样,添了茶便转身出门。
  云寒汐看着两人由衷地笑了,虽然他们没有像往日那样挤眉弄眼可是二人之间始终有种淡淡的温情牵系着。雪儿出门过后童心都还痴痴地望着门边,云寒汐摇头笑笑,轻咳了一声童心才回过神来。
  见他回过神来云寒汐才问道:“有没有受处罚?”原本健健康康的三皇子在短短的数天之内就重病不起然后又一命呜呼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整个太医院势必都会受到牵连。
  童心笑笑应道:“还好,只是主治的那位老太医辞官回乡了,整个太医院年俸减半。”云寒汐点点头道:“恩,没有人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吧?”童心回答道:“没有人发现,开始三皇子昏迷之后所有人都摸不到头绪,后来三皇子醒了过来又伴着哮喘的症状,于是被诊断为哮喘,接着一夜之间就暴毙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让人措手不及也没办法让人去细想。”
  云寒汐沉默了一会儿,事情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很顺利,知道童心心里还惦记着雪儿便让他先下去,童心笑着离开,云寒汐不由得也笑笑起身坐到了书案边。
  童心走了倒也乐得清闲,随手捡了本书便开始翻阅起来,每每只有这种时候云寒汐才可以完全将自己放空不去思索那些个烦心事。原本明朗的阳光渐渐地惨了些血红,云寒汐反手扣上书卷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太阳已经慢慢落山了,只留了一小半边儿脸还挂在天边。
  坐了一个下午,云寒汐站起身准备活动一下筋骨,可一站起来头就一阵眩晕接着双眼一黑就跌在了地上。如血的夕阳撒在他雪一样的皮肤上倒看着还有了些血色,可一张脸却白得可怕。云启宇本在书房批着奏折,不知为何突然心头一痛,朱红色的墨“啪”地一下滴落在了奏章上。
  下午雪儿进屋换茶时就看见云寒汐正在书案前看书,知道他不喜欢被人打扰便悄声退了下去,现在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江无俟来的时候天边还有些残阳,一进门便问道:“寒汐呢?”一干婢女见是江无俟纷纷答道:“刚刚听雪儿说公子正在书房看书。”江无俟闻言点点头便走向了内院。
  内院被雪儿打理得井井有条,青石小路上无一点儿杂草。江无俟走到门板敲敲门道:“寒汐?”门里没有什么动静,江无俟又敲门道:“寒汐?你可在里面?”门里还是没有什么声响。江无俟侧耳听了听道:“寒汐,我进来了哦?”说完顿了顿便推门进屋。
  江无俟正往屋里探望着余光便瞥见书案边上有一抹白色,再细细看了看立即疾步走了过去。云寒汐侧身晕倒在了地上,江无俟抬起他的身子摇摇却不见他有反应。江无俟焦急的冲着门外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听见了江无俟的声音雪儿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一进门便看见坐在地上的江无俟和倒在他怀里的云寒汐,雪儿一下子就慌了神叫道:“公子?公子?”
  江无俟紧皱着眉头道:“快去叫太医。”雪儿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噙着泪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以童心为首的几位太医急急忙忙地赶了来,雪儿也紧紧跟在他们的身后。童心一早还见了云寒汐,那是他都尚好,如今却突然晕倒了他也很诧异。几位太医轮流把过脉江无俟焦急地问道:“怎么样?”童心答道:“云大人身子太虚,加之近日来操劳过度,经不起这般劳累才突然晕倒了。”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江无俟问道,童心答道:“先服一次药不久应该就会醒了。”童心心中一阵叹气,云寒汐也是医者,他自己的身体如何他自己也很清楚,这样不顾身体积劳成疾恐怕会短寿的,为了沧云他的确是劳心劳力。
  江无俟闻言皱着眉点点头,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接着吩咐道:“你们下去准备药吧。”一会儿又道:“将云华殿的书房收拾出来,再置张床。”
  第一百九十章
  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接着就有婢女道:“皇上,药好了。”江无俟吩咐道:“端进来。”药已经凉过一会儿,不那么烫了,江无俟将云寒汐的头微微抬起,一小勺一小勺地喂他喝,又一边给他搽嘴角的药汁,或许连江无俟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时的目光有多温柔。
  待一小碗药见底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后,江无俟终于扶着云寒汐的脸笑了。江无俟无奈地摇摇头,自己何时对一个人这般上过心,可那个人偏偏还不怎么理会,纵使他是天之骄子对江无俟而言都唾手可得。而云寒汐却是不一样的,他知道云寒汐心中的牵挂。不过他也明白只有慢慢打开他的心结才能走进他的心里去。云华殿里一直都静静的,尽管两人都没有说话可是江无俟还是感到阵阵甜蜜。
  夜已经很深了,云华殿里还亮着点点烛光。江无俟正把玩着云寒汐修长的手指时云寒汐便悠悠醒来,眨了眨眼慢慢地睁开眼,眼中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接着有些慌张地打量着四周,只是瞬间就换上了平日那副镇定的模样盯着江无俟。
  云寒汐心中其实是很感动的,现在应该是深夜了,门外没有一丁点儿动静,他能一直守着自己到现在证明他心里是真的牵挂着自己的。在自己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他觉得江无俟的眼神那样熟悉,就和当年自己中毒昏迷好几日在云启宇怀里醒来时所看的目光如出一辙,那目光就像是对待百般呵护的珍宝一样。云寒汐心中的坚冰有些融化了。
  江无俟有些踌躇,丝毫没有想到若是在往常云寒汐早就挣开了他的怀抱,可是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着的是他的身份,是他的谋略,是他为什么没有阻止投毒的发生。云华殿里一直静静地,江无俟犹豫再三终于问出了口:“为什么没有制止投毒?”问完江无俟直直地看着云寒汐。
  闻言云寒汐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原本以为江无俟彻夜守着自己是因为自己有什么不一样,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尽管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的确是自己,可是现在心里却是空落落的,竟有种委屈的感觉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云寒汐扯了扯嘴角本想笑笑可是却笑不出来,一时间有些哽咽,强迫着自己镇定着道:“我以什么立场去制止?当我说出这办法不妥时,别人是怎么想的?我是沧云人,我那是在为沧云人说情!大皇子一口就认定我是对珈逻不忠,纵使我巧舌如簧,你要我如何辩解?”好想说得虽平淡,可字字句句都是对江无俟质问的控诉。
  说完这些话云寒汐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接着深深地吸了口气掀开锦被挣扎着起身,江无俟如梦初醒般地拉住他的衣袖叫着他道:“寒汐!寒汐!”云寒汐没有理会他的阻拦径直下床起身,刚一站起来就全身乏力地跌了回去.
  江无俟也赶紧挪到床边扶住他,云寒汐却一把甩开他的手,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忍不住抽泣一声,用力撑起身子。云寒汐站起身时全身都冒起了虚汗,脸色更白了,江无俟伸手想要挽留可还没等他触到他的衣襟云寒汐就迈开了步子,留给江无俟一个直直的背影。
  云寒汐走了江无俟颓废地坐在床边,目光没有焦点地盯着某处,心里一阵揪痛。刚才,他是哭了吗?江无俟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自己。可是刚才自己分明看见了自己问出那句话时眼里的不知所措和随后眼睛蒙上的水雾,听到他站起身来背身对着自己时的那声啜泣。
  一时间江无俟心头一空,的确是自己想得太复杂了,当云寒汐刚想接纳自己时,是自己亲手毁掉了这个机会,原本就是自己让他被父亲被爱人所抛弃,让他满心只剩下仇恨。
  道后来云寒汐又叛国为珈逻效力,不仅满朝的人视他为眼中钉,而自己也一步步地逼她,他也只能在这夹缝中苦苦挣扎。
  呆呆出神的江无俟满脑子都是云寒汐甩开自己的手逞强站起身的样子,江无俟忍不住鼻头一酸,眼眶热热的,的确是自己辜负了他的真心,想着他还在病中江无俟就连忙跟了出去。
  还没走出去多远就看见云寒汐低着头靠在回廊的柱子旁边低头喘气,江无俟远远地看着心疼地皱着眉,现在云寒汐肯定不想看见他,江无俟也只得躲在后面痴痴地看着。
  云寒汐闭着眼大口喘气,他也不知为何心里就是犯堵,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明明那样就是自己主使的,江无俟尽管不知道实情不过来质问也无可厚非,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像是缺了一块儿什么一样呢!
  云寒汐无奈地摇摇头又自嘲地笑笑,撑起身子朝着竹苑走去,虽然每走上一会儿就要歇歇,可好歹还是走了回去,而江无俟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知道看见他进了竹苑的大门才松了一口气。
  见云寒汐回了竹苑江无俟才若有所思地叹口气,天已经蒙蒙亮了,江无俟寻了张凳子坐下,蒙着头趴在石桌上。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他从未如此沮丧过。虽然自己的怀疑情有可原,可自己从始至终没有站在云寒汐的历程为他想过。江无俟甚至有些厌恶起自己的自私来。直到太阳露出了小半边脸江无俟才垂头丧气地离开。
  太阳刚刚升起,群臣们就陆陆续续地进宫,才回竹苑歇息一会儿的云寒汐也换上了一身朝服去上朝。喝过药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已经好多了,于是像往常一样去大殿早朝。或许是自小事事都得靠自己,让他越是在旁人觉得他撑不住的境况下他越是要跟平日一样,奇迹般地撑过去。
  一夜未眠的江无俟眼中有些血丝,不过还是一身龙袍准时出现在了大殿上,还未等他走进就看见了云寒汐瘦削的背影,昨日才晕倒了连路都走不稳今日竟还逞强来上朝,江无俟说不出心里是怎样的心情,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才进了大殿江无俟还未坐下就转身道:“退朝。”一下子大臣们面面相觑,见众人迟迟都没有动静,江无俟有些怒了于是又道:“朕说退朝。”这话中的怒意任谁都听得出来,诸位大臣如梦初醒般地依次退了下去,江无俟拉住了就在自己跟前的云寒汐,云寒汐瞥了他一眼,可江无俟仍旧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满朝文武都在殿上云寒汐也不便让他难堪,只得任他拉着。
  待所有大臣们都退了下去云寒汐这才抬了头甩开了拽着自己衣襟的手。江无俟倒也不觉得尴尬,立刻又贴了上去道:“回去好好躺着,这几日都别来了。”云寒汐就是没听到一样准备转身就走,江无俟又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贴着他的背靠在他耳边轻声道:“乖!回去好好休养,算我求你了。”
  闻言云寒汐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径直离开了。江无俟在后面跑了两步追上他道:“我送你回去。”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江无俟也只是跟在云寒汐的身边,可心里却一阵欢喜,现在的他和昨夜那个冷若冰霜的云寒汐简直判若两人,江无俟心中一阵感叹,其实云寒汐还是很好哄的。
  不一会儿就到了竹苑,云寒汐停住步子道了句:“我进去了。”然后迈开步子进了门,留江无俟一个人在门口傻笑,隔了好久才心情大好地离开。
  不知道该说云寒汐傻还是该说他容易满足,其实云寒汐进了内院就放慢了步子,随意拣了块近湖的草地坐了下来,江无俟是一代帝王,而自己却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叛国之人,又有何德何能让他如此低声下气地求自己呢!就算是自己用生命去爱着的云启宇也不曾为自己做到这般地步,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知足呢!
  云寒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病中的人真的会变得脆弱吧!云寒汐无奈地笑笑,他不知道今后会如何,而现在就放纵自己一回,让自己念恋一下这寒夜之中唯一的温暖吧!
  深夜没由来的烦躁拢得云寒汐辗转难眠,索性披上件外衣走到院中,风微微有些凉意,让云寒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顺着小路走到了湖边然后踏上湖中的回廊走到湖心亭里。月光撇在湖面上泛起了粼粼波光,云寒汐坐在躺椅上目光越过亭子望着天上缺了大半的月牙叹了口气。